可眼角的余光里，那抹熟悉的身影却沉默如山，坐在灯光下，影子落在地毯上，拉得长长的，却冷得像一块石头。
她低头盯着笔记本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可连个文件名都没打出来。
原本想说点什么轻松的话，哪怕是最无聊的“你这次选了几套造型”“通告会不会太赶”，都成了不该出口的分寸。
她甚至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生怕打扰了他“看流程”的安静。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沉寂。
窗外的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在地毯上斑驳地撒下一片金色。
可是那样的光落在她身上，却像冷风一样，轻飘飘地掠过。
她本来是带着轻松心情来的，本来只是想，再努力一点，维持住他们之间的那份默契。
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早已经悄无声息地开始崩塌。
她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电脑屏幕亮着，光打在她脸上，像一层淡淡的掩饰。
她深吸了一口气，默默敲下一行字，却发现手指微微发抖。
而那一边，池珣手里其实早就没看进去任何一个字。
他盯着眼前的流程表，却感觉每一行字都像模糊的重影，在他脑海里混乱得不像样。
他知道自己过分。
他知道她没做错什么。
她依旧习惯性地替他考虑一切。
可他越是看到这些，就越控制不住心里的烦躁与压抑。
那是一种近乎自我厌弃的情绪。
她越靠近，他越无法坦然面对。
他怕再这样下去，他真的会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拉她坠入自己的情绪深渊。
那样的他，太不理智，也太危险。
所以他只能强行推开。
甚至用最冷硬的方式。
她的眼神会因为他的这句话一下子暗下来，像是光被云遮住。
她那一刻僵在原地的样子，安静到近乎委屈，像是从心底被轻轻划了一刀。
他闭了闭眼，抬起手掩在唇边，嗓子干涩地发紧。
她退开时，他本能地想开口说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哪怕只是随口解释一句“我现在状态不好”。
可话到嘴边，他却没有说出口。
他怕一旦说了，就什么都收不回来了。
.....
下午的活动结束后，工作人员开始有序收场，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清浔站在一旁，帮池珣整理散乱的资料，细心地将流程单、签名笔和备用麦克风一一收好。
她侧头瞥了他一眼，池珣摘下耳返，站在远处和工作人员简单寒暄，神情里带着些显而易见的疲惫。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轻轻开口：“你今天看上去很累，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本以为他会像从前一样，哪怕冷冷地说一句“没事”，也算是回应。
可池珣连头也没抬，薄唇轻启，嗓音淡得像风吹过水面：“我晚点还有饭局。”
清浔心里一跳，本能地问：“那我——”
她话还没说完，他已经淡淡地打断：“不用了，我带了临时的助理。”
他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客套，像是在读一份毫无温度的行程单。
她愣在原地，指尖攥着文件夹，呼吸仿佛在那一刻被轻轻剥离了。
临时的助理？
她记得他从来不喜欢带陌生人，哪怕是替补的工作人员，通常也只是做个登记，真正贴身的工作几乎全由她负责。
可现在，他竟然轻描淡写地告诉她，不需要她了。
一瞬间，像有无数细小的针扎进心口，不剧烈，却密密麻麻，钝钝地疼。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笑着点了点头：“……好。”
她低头整理手里的文件，故意垂下睫毛，怕自己的表情泄露出什么。
池珣没有再看她，转身离开，步伐干净利落，修长的背影沉静而清冷，走得毫不犹豫。
清浔抬头看着他的背影，阳光从落地窗斜斜洒落，给他镀了一层金色，明明离她只有几米远，却像隔着整个世界。
她咬了咬唇，把怀里的文件抱得更紧，指节因用力泛白。
周围的工作人员开始散去，助理和随行人员正忙着收拾器材，没人注意到她的失落。
她给自己打气。
可能池老师只是太累了，或者今天心情不好，或者只是……暂时的不需要她。
是的，只是暂时的。
她轻轻吸了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笑出来：“没关系啊，工作嘛，临时换人也正常。”
她低声自言自语着，像是在劝慰别人，也像是在安慰自己。
可这句轻飘飘的“没关系”，落在心里，却像是一颗石子砸进湖面，泛起一圈又一圈酸涩的涟漪。
她努力掩饰，收起文件，走向另一侧的通道。
路过休息区时，她听见有工作人员在闲聊。
“你听说了吗？这次临时顶上的那个新助理，是公司新招的，看着挺机灵的，之前也在别的艺人组工作过。”
“是啊，听说这次饭局本来是安排清浔的，结果池珣临时换了人。”
“换了？他不是一向不喜欢换助理吗？”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可能……最近他们关系没以前那么好了？”
有人小声嘀咕，语气里透着点揣测，清浔没再听下去。
她脚步加快，离开了那个空间。
回到酒店房间后，她瘫坐在沙发上，手机握在掌心，屏幕还停留在刚才池珣发来的行程截图上。
短短一句：“晚饭饭局，临时助理陪同。”
连一句客套的解释都没有。
她盯着那条消息发了好久，指尖轻轻划过屏幕，习惯性地想回复一个“好的池老师”，但终究删了。
也许他根本不需要她回复了。
她合上手机，仰头靠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
白炽灯晕得有些刺眼，她却一点也不想闭眼。
她回忆起那天机场的晨光、他递给她的毛毯、两人一起去樱花树下散步的画面，甚至还记得他在她耳边轻声说的那句“you are my angel”。
可现在，这些记忆像是随时会被抽走的多余礼物。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告诉自己，没事的。
工作而已。
他有权选择他觉得更合适的助理。
她只是刚好在他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而已，不是不可替代的，也不该对这些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她努力劝自己，不许胡思乱想。
可偏偏，眼眶还是有点热。
她咬了咬唇，起身去洗了个冷水脸，才勉强把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都压下去。
晚上，她一个人点了份简餐，心里其实清楚池珣不会回来吃。
他晚上的行程，她再熟悉不过。
那个位置，过去总是属于她的。
可现在，换了一个人。
她吃了两口饭，没什么胃口，还是强撑着把饭吃完，然后机械地整理资料，准备明天的通告。
习惯性的，她把池珣喜欢的文件夹分类得很细，喜欢的字体字号也都提前设置好。
明明他说了不需要。
可她就是改不了手。
敲文件的时候，手机放在桌边，她时不时会瞥一眼，像是习惯性地等着他发消息。
可屏幕始终沉默。
清浔握着鼠标的手微微发紧，终于咬牙，锁了电脑，起身回房。
她轻轻靠在床头，盯着天花板发了好久的呆。
鬼使神差地，她拿起手机，习惯性地滑开屏幕，指尖点进了朋友圈。
上面安静得几乎没有什么更新，直到滑到最上面，才看到那个小红点提醒。
她点开看，是一个陌生又熟悉的名字：林知夏。
她记得这个女孩。
那天，林知夏笑着走到清浔面前，眼里写着毫不掩饰的崇拜。
“清浔姐！我真的崇拜你很久了！”她兴奋地说，声音里带着初入职场的真诚和热烈，“我听说你做了池珣老师很久的私人助理，我觉得你超级厉害，特别特别羡慕你，能离他那么近，还那么懂他的习惯。”
清浔当时没想太多，只是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也没什么啦，就是工作而已。”
林知夏眨着眼睛，很认真地问：“可以加个微信吗？我真的很想向你学习！”
清浔那时看着她，觉得这个女孩挺可爱的，明媚，开朗，像是初夏的阳光，哪怕靠得很近，也不会觉得刺眼。
她没拒绝。
清浔一向对这种社交请求提不起兴趣，可林知夏的态度实在诚恳，带着一点少女的冒冒失失，
清浔鬼使神差地给了她微信。
现在，林知夏发的那条朋友圈正缓缓加载出来。
配图是一张活动结束后的合照，池珣站在正中央，穿着简单干净的黑色卫衣，墨镜挂在胸前，整个人依旧帅得随便一站就是一道风景。
他身边站着几位工作人员，旁边就是林知夏。
林知夏笑得格外灿烂，像是全世界都亮了。
更重要的是，她的肢体动作很自然地偏向池珣，肩膀几乎轻轻靠着他，手心里还握着一瓶矿泉水，那瓶水的商标正好是清浔平时习惯买的品牌。
她一点一点读着林知夏的配文。
【终于见到池珣老师啦！！】
【池珣老师还夸我做事细心、动作快，说和我合作很舒服！】
【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跟顶流一起工作，好开心！我会继续努力的！】
后面还配了几个飞吻和闪闪发光的表情。
清浔静静地看着，像是从字里行间里读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意味。
她没点点赞，也没留言，只是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然后将手机屏幕合上，轻轻放在一旁。
心口好像被什么细细地拂过，说不出是什么情绪，也说不清为什么会在意。
不过是一条朋友圈而已。
但心口像被什么堵得发紧。
明明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条朋友圈。
可她看着那几个字，心里却像压上了一块沉沉的石头。
原来池珣也可以夸别人。
她当然知道他不是那种随便夸人的性格，平时对她也是话少。
可就是这样，她才更加明白，他偶尔流露出来的温柔，究竟有多难得。
她本能地翻到林知夏的下一条朋友圈。
是她那天在公司拍的。
她站在公司阳台，背后是蔚蓝的天空，照片上的她笑得很开心，配文。
【这次终于有机会进池珣老师的工作组了，真的超级幸运！池老师的私人助理，真的是我最最羡慕的职业！】
清浔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别去想太多。
人家只是新人，努力争取机会，很正常。
她低头锁了手机，指尖无力地搭在膝盖上。
但有些东西，理智明明知道不能多想，情绪却还是不受控制地泛上来。
她定了定神，起身来到厨房。
清浔把最后一道菜盛进碗里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了。
她站在厨房门口，望着空荡荡的客厅，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是池珣下午发来的简单一句：【应酬。】
没有具体时间，没有结束安排。
但清浔还是照旧给他做了饭。
她煮了他爱吃的番茄鸡蛋面，烧了一道他平时会默默吃光的青菜，还特意烤了几个小酥饼，热腾腾地放在桌上。
微波炉也空着，随时等着她给他热饭。
她坐在沙发上，一边刷着工作邮件，一边盯着手机，时不时看一眼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