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珣的眉眼微不可察地一动。
“那你知不知道，这件事会影响到我整个团队的公关体系？”他终于咬牙低吼出声，“你现在不是明星，你没有特权，清浔！”
那一瞬间，清浔有些恍惚。似乎，她这一世所有压抑的委屈与不甘都瞬间涌了上来。
是的，她不是明星了。
她也没有光环，没有话语权，没有资本反击。
她只是一个被贴上“狂妄”标签的小助理，一个在风暴中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的普通人。
她直视他，轻声道：“你信我吗？”
池珣看着她，喉咙动了一下，却没有出声。
清浔垂下眼帘，不再等答案，轻声道：“我现在可以把所有安保证据一并递交出去。”
清浔没有再等他的回应，只是鞠了一躬。
“我会把处理流程一并整理给公关组，同时做好接受调查的准备。请你放心，我不需要任何人替我遮掩。”
她的声音干净、利落，却带着一种叫人心中发涩的坚决。
她缓缓转身，离开。
背影不动声色，却早已千疮百孔。
她知道，有些事，她不解释了。
而池珣，终究没叫住她。
可他坐在椅子上的手指，却缓缓收紧，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夜色沉沉，城市灯光模糊了天边最后一丝暮色。
清浔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家，房门“哐”的一声在身后关上，
声音闷沉，仿佛堵住了外界所有的嘈杂喧嚣，也堵住了她胸腔里的那口郁气。
她站在玄关，定定地望着空无一人的屋子，鞋也没换，整个人就那样呆站着。
偌大的房间里安静得出奇，只能听见墙上钟表一秒一秒走动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清浔才缓缓弯腰，把包甩到沙发上，然后直奔厨房。
她拉开冰箱门，取出那瓶买了许久、一直没喝的白葡萄酒，又翻出两个啤酒罐，
最后目光落在最里面那瓶清酒上，想了想，也拿出来了。
她平常不太喝酒。
上一世当艺人的时候，因为要管理身材和状态，酒这种东西她总是尽量避开的，只有在某些夜晚，实在太难熬了，她才会浅浅地喝一点。
可今晚，她实在撑不住了。
太累了。
网上铺天盖地的骂声犹在耳边回响。
那些网友毫不留情地指责她，说她“狐假虎威”、“狐媚上位”、“借着贴身助理的便利凌驾艺人之上”，
说她“清高又做作”、“掌握资源后疯狂打压竞争对手”，
甚至连长相都不放过，说她“心机脸”、“绿茶婊”、“公司上司的玩物”。
更可笑的是，那些所谓的证据，不过是一段断章取义的剪辑视频。
更可悲的是，连池珣都没有第一时间信她。
他没有站出来。
他甚至没问一句“你还好吗”。
清浔打开酒瓶，一口灌进喉咙，白葡萄酒带着果香与微酸，冰凉顺喉，却不知为何让她胃里一阵翻涌。
她又开了一罐啤酒，坐在地板上，背靠着沙发，头仰着看天花板，一口接一口地喝。
这一刻，清浔不想再伪装，不想再坚强，也不想再清醒。
一杯接一杯，脑子开始微微发胀。
她闭上眼，耳边浮现的是温谨言高傲得意的讥笑，是办公室里池珣沉默的神情，是整个互联网的骂声和质疑。
仿佛所有人都站在道德制高点上，用放大镜窥探她，用刀子般的话语一刀刀剐在她的皮肉上。
“你凭什么敢替池珣决定？”
“你是谁啊？就你一个小助理也配？”
“赶紧滚出娱乐圈，不要再蹭热度了！”
她缓缓蜷起身体，抱着双膝，把脸埋进手臂里，肩膀轻轻地颤抖着，不知道是冷，还是委屈到极点后的无声哭泣。
她不是没有委屈。
她只是太擅长忍。
清浔不是没想过为自己澄清，但她也明白，网络的真相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谁的声量大、谁更会操控情绪。
她说再多也没人信。
而那个视频，是温谨言安排人故意拍的，她知道。
她甚至知道温谨言为什么要这么做。
只是因为，她挡了她的路。
而池珣，从头到尾，连一个解释都没给她。
清浔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眼角却湿润。
“他真是……很公平。”
她呢喃着，嘴角挂着苦涩的弧度，又仰头喝了一口，胃开始灼烧，但她已经麻木了。
房间一片寂静，只有钟表的滴答声像针一样，一下一下地扎进耳膜。
清浔靠在沙发边，酒瓶翻倒在地，几滴浅金色的液体渗进地毯，像极了她溃散的情绪。
网上那股热浪般的声讨，她其实并不陌生。
上一世她红极一时，什么风浪没经历过？
早就见识过那些键盘侠是怎么把一颗糖说成毒药，怎么把一句玩笑剪辑成证据，怎么把一个人逼进深渊。
那时她以为自己早就练就了刀枪不入的心脏，可今晚，胸口却是疼的。
疼得厉害。
不是因为网友的咒骂、曲解、侮辱，而是因为。
池珣的态度。
他一句“温谨言是我的朋友”，像一道冰刀，一刀一刀削着她的信任。
他没问她为什么做那样的决定。
没问她是不是有苦衷。
甚至，连一个眼神的迟疑都没有。
他把她当成什么了？
一个随时可替的助理？一个任由他处置的工具？还是温谨言随手送上来的一颗“挡箭牌”？
清浔咬着唇，把头靠回沙发，酒精带来的眩晕感让她呼吸不稳，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她真的累了。
他不苟言笑，但偶尔的体贴落在她心里，就像雪夜里的一团炭火，让她一次次地欺骗自己。
也许他是特别的，也许他是信她的，也许……
可现在。
一件一件的事，像针一样，一桩一桩地插进她的心脏。
每次她退一步，他就更冷一寸。
每次她试图解释，他就更无情一分。
温谨言从未掩饰对她的敌意，她避让，她什么都没做，却成了众矢之的，成了全网的“狐狸精”“假清高”“上位精”。
而池珣，他不问缘由，只站在温谨言那一边。
她受够了。
真的，受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