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医疗室里，黎愿清晰地听到自己逐渐加速的心跳声。
不知何时，手中的玻璃杯已经被她捏出了一条不明显的裂纹。她低垂着头，并不说话，只看着自己泛白的指尖。
卡莱奥垂眸瞥了一眼，轻轻将她手中的脆弱玻璃杯抽走，避免随时可能碎裂的玻璃扎伤那双嫩白的小手。
他极有耐心，静默凝视着女孩蓬松柔软的发顶，并不催促。
能将秘密隐瞒这么久，她是个聪明人，不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漫长的寂静过后，黎愿纤长的睫毛再度颤了颤，小脸依旧苍白着，却没了刚刚的紧张。
“看来元帅有能力替我守住这个秘密……那么，我需要支付的报酬是什么？”
轻软细糯的声线被她刻意套上了一层冷硬外壳，像是猫咪应激后努力亮出并不锋锐的可爱爪子，试图威慑眼前的敌人。
只是卡莱奥很显然没有被威慑到，反倒不自觉勾了勾唇角。
“请放松，圣主，我没有恶意。”
他重新挑拣了一只完好的玻璃杯，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她手边的床桌上。
黎愿并没有接过那杯水，只冷淡地瞧着他。
卡莱奥哑然失笑，决定不再挑战这只应激小猫的耐心。
他斟酌着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分给伊莱一些目光。”
话音落下，卡莱奥许久没有再开口，就这么一脸认真地凝视着面前的女孩。
黎愿：“…………啊？”
她的面上划过一瞬间的呆滞。
她头脑风暴了这么久，最坏的打算都做好了，结果……就这？
粉软的唇瓣微张，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满是震惊。卡莱奥看着她这幅模样，突然有些紧张。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伊莱那臭小子，我从小看着他长大，他的性格别扭不讨喜，也不擅长表达好感，作为哥哥，我很希望他能得到心上人的关注……”
面对卡莱奥略有些急切的找补，黎愿懵逼地眨了眨眼。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我觉得他挺擅长的，昨天早上他还偷亲我来着。”
卡莱奥眼前一亮。
黎愿凉凉瞥了他一眼。
卡莱奥立刻正色：“岂有此理，今晚我就把他腿打断。”
黎愿捏了捏眉心。
“替我保守这么大的秘密要耗费不少心力吧？毕竟今天在场的民众那么多……”
“元帅你的诉求，真的就仅此而已么？”
说了这么几句话，黎愿的喉咙再度变得干渴，她端起手边的玻璃杯，喝了一口水。
卡莱奥轻笑：“圣主果然是聪明人，我的确有自己的私心。”
他看着女孩扯了扯唇角，露出了然的哂笑。
事实上，不用卡莱奥说，黎愿也能大致猜到他的私心。
作为军部的最高统帅，卡莱奥深知她的能力在战场上能够创造多大的价值。
前提是，她得有机会走上战场。
一旦她的精神体和惊人的精神力暴露，星际联邦可不见得会愿意冒这个险。
她更大概率会被那群政客软禁，在金丝笼和实验室之间两点一线。
卡莱奥明显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主动冒着风险与她交易。
黎愿轻叹一声，伸出了一只手。
“合作愉快，元帅。”
淡粉的指尖递到卡莱奥面前，他的喉结滚动一瞬，粗砺修长的大手轻轻握住了那只细白小手。
女孩的手太小了，五指合拢之后只能堪堪握住他的一个指节，纤细的腕骨晃动时，卡莱奥几乎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她捏碎了。
可就是这样一只柔软的小手，曾经一拳捶断他弟弟的肋骨。
卡莱奥有些恍惚了，面前的女孩是他三十多年来见过的，最与众不同的小家伙。
浑身都在发光，让人忍不住好奇想要探索更多。
难怪伊莱喜欢她。
卡莱奥垂下眼眸，轻声开口：“伊莱从小就很别扭，每次难过的时候，总是一个人躲起来，除我之外，不准任何人看到他脆弱的时刻。”
“但是未来的某一天，他可能会非常难过，非常痛苦。那个时候，我希望……你能替我抱抱他。”
黎愿原本还支着耳朵准备听听伊莱的童年糗事，结果听着听着突然感觉不太对劲。
这听起来怎么跟交代遗言似的？……
她抬头瞄了一眼卡莱奥黯然的神色，脑中突然警铃大作。
她扯了扯嘴角，干巴巴的开了个玩笑：“元帅你又不是以后就不在了，哪里用得着——”
她的话被卡莱奥平静地打断了。
“是的，我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
黎愿魂不守舍地坐在休息舱里，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回来的了。
她独自发了会儿呆，门外响起急切的脚步声，紧接着休息舱的门被猛的推开。
一道高挑的身影冲了进来，不等黎愿看清，就已经扑到她身前，以单膝跪地的姿势将她紧紧抱住。
金色的卷曲半长发轻轻摩擦着她的锁骨，青年大口喘息着，炙热的吐息喷洒在她白嫩的颈窝。
坚实的胸肌紧贴着她的身躯，起伏间的弧度足以看出主人的急切。
“抱歉我现在才回来阿黎！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伊莱等了好半晌，都没等到回应。
长久的沉默终于令他急切发昏的头脑冷静了些，一丝意攀上脸颊，他懊恼地抿唇。
真是昏了头了，他怎么敢这么抱住她！
伊莱缓缓松开贴在女孩纤薄脊背的双手，准备拉开距离。
然而下一刻，一直没有回应的女孩却突然抱住了他的脖颈。
纤细软嫩的指尖甚至以无比温柔的力度轻轻梳理着他略微凌乱的发丝。
伊莱呆滞地跪在原地，双手无措地悬在空中，一动不敢动，生怕这是一场美好的梦境。
一滴温热的液体砸在他的后颈处，他彻底傻了，再也顾不上什么保持距离，一把搂住女孩柔软纤小的身躯，语无伦次地轻哄。
“怎么了阿黎？我哥是不是跟你说什么了？！你别怕，你的秘密不会有人知道的！我保证——”
带着些许鼻音的软糯嗓音打断了他。
“伊莱，一直陪着我吧，好不好？”
“我也会一直陪着你的，不管发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