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晴雅的到访毫无预兆。
当她在午后时分，风尘仆仆、眼眶微红地突然出现在宿舍小楼的客厅时，黎愿正捧着一杯温热的安神茶，看着窗外发呆。
她愣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面前的人真的是关晴雅。
“晴雅？你怎么……”
她惊讶地站起身，话还没问完，关晴雅已经几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紧紧抱住，力道大得惊人。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关晴雅身体细微的颤抖，和她压抑着的、不太平稳的呼吸。她埋在自己肩头，半晌一声不吭，只是抱着她。
有些反常。
黎愿的心微微沉了下去。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客厅里的萧祁等人，他们似乎对关晴雅突然的出现并不感到意外，只是神色间都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目光紧紧锁在关晴雅身上，像是生怕她从嘴里吐出什么消息。
她隐约间明白了，关晴雅这副模样，大概和最近笼罩着她的、那种被小心翼翼隐瞒着的氛围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不安和疑问。
既然他们如此费力地想要瞒住她，不希望她知道，那她就在他们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好了。至少，能让他们心里轻松一点。
于是，她抬手轻轻回抱住关晴雅，故意语气轻松地调侃。
“怎么了这是？才多久没见，就想我想成这样了？我们大名鼎鼎的晴雅小姐，什么时候变成哭包了？”
她的调侃起到了作用。关晴雅在她肩头蹭了蹭，似乎吸了吸鼻子，这才慢慢松开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声音还带着点鼻音。
“谁想你了！少臭美！就是……就是路过，顺便来看看你不行啊？”
气氛在黎愿的刻意引导下，似乎重新变得轻松活跃起来。大家心照不宣地聊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凝滞从未发生过。
只是，到了晚上，当喧嚣散去，只剩下黎愿和关晴雅两人并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时，白天被强行压下的疑问再次浮上心头。
黑暗中，黎愿侧过身，面对着关晴雅的方向，轻声开口。
“晴雅，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
身旁的关晴雅身体似乎僵了一下，随即传来她故作轻松的声音。
“……嗯？告诉什么？我就是太久没见你，情绪有点激动嘛。”
黎愿没有说话，只是在黑暗中静静凝视着好友模糊的轮廓。即使看不清，她也能感觉到关晴雅的躲避。
她伸出手，轻轻拉住关晴雅的衣袖，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祈求。
“晴雅，别瞒我。我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仿佛全世界都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她一个人被蒙在鼓里，像个需要被保护在玻璃罩子里的易碎品。
黑暗中，关晴雅沉默了许久久。久到黎愿以为她不会再开口。
最终，关晴雅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无奈的苦笑。
“我就知道……我这破演技，根本瞒不住你。”
她翻了个身，摸索着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个人终端。屏幕亮起的光线在黑暗中有些刺眼，映出她同样复杂的表情。
她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操作了几下，然后将屏幕转向黎愿。
那是星际网络的热搜界面。
一条条触目惊心的标题就那样猝不及防地映入眼帘。
【圣主力量反噬？天才治愈师丽娜昏迷真相揭秘！】
【纯血人类的另一面：是福音还是诅咒？】
【深度剖析：圣主黎愿那不稳定的恐怖精神力！】
【我们是否该重新评估圣主的危险性？】
每一条标题下面，都跟着海量的讨论、质疑、争吵，甚至有一些恶意的揣测。
她的名字、她的能力、她的一切，都被放在公众的放大镜下，被肆意解剖、评判。
黎愿沉默着，一条条地往下翻。
终端屏幕冰冷的光线映在她脸上，将她的脸颊映得一片惨白。
她的眼睛一眨不眨，直到被那光线刺得生疼，泛起生理性的泪花，才缓缓将终端递还给关晴雅。
关晴雅担心地看着她，连忙开口安慰：“阿黎，你别看那些人胡说！虽然现在舆论吵得厉害，但还是有很多很多人相信你、支持你的！他们都知道丽娜的事情暂时没有定论，并没有被带节奏……”
黎愿沉默了很久。
半晌，她突然抬起手，捂住了眼睛。
一丝压抑不住的哽咽声响起。
“如果……如果丽娜的昏迷，真的就是因为我呢？”
关晴雅瞬间哑然，所有安慰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黑暗中，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
这一夜，黎愿睡得极不安稳，噩梦连连。
第二天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身边的位置空荡荡的，关晴雅似乎已经起床了。
她揉着有些胀痛的额角，起身洗漱。
刚换好衣服，就听见楼下隐约传来关晴雅激动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争论着什么，语气带着明显的怒意。
她心里一惊，匆匆拉开房门跑下楼。
刚走到楼梯口，就看到楼下客厅里的景象。
班上的几位同学竟然都在，此刻正有些局促地坐在沙发上。
而关晴雅正站在她们面前，双手叉着腰，一张小脸因为愤怒而微微泛红。
这时，萧祁从旁边的书房闻声出来，走到黎愿身边，低声快速解释着情况。
“关晴雅一早就把她们几个请过来了，说是有话要单独谈谈，把我们几个都赶上了楼。”
他眉头微蹙，“一开始似乎还好，但后来……她们好像拒绝了关晴雅什么提议。”
萧祁没有详说谈话内容，但通过关晴雅拔高的、带着哽咽的指责声，黎愿已经大致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
“……需要精神力共鸣的时候，一个个贴得比谁都紧！嘴上说着多么崇拜信任，现在呢？现在只是希望你们站出来，在星网上说几句公道话，就这么难吗？”
“你们的家族立场？事态不明朗？这都是借口！说到底就是怕惹麻烦，就是自私！”
“她平时是怎么对你们的？那些精神力水晶，那些共鸣！你们现在摸着良心说，对得起她吗？！”
关晴雅的愤怒和失望溢于言表，声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明显的哽咽和颤抖。
眼见着关晴雅似乎马上就要哭出来，黎愿心头一酸，再也顾不上其他，快步跑下楼梯，上前拉住了激动的关晴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
“晴雅！晴雅……听我说，我没事，你别难过……”
她努力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些，可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抖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