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狮慵卧波斯毯,狸奴空守旧粮仓。稚子笑掷咸鱼去:‘捕鼠不如撒娇忙!’”
汴梁城东的猫影幢幢
北宋宣和年间,汴梁城东的瓦舍间总窜着灰影——那是孙婆婆养的十只狸花猫,专逮粮仓硕鼠。老太的猫儿个个油光水滑,颈系红绳铜铃,夜巡时如星火流动。逢初一十五,街坊都来讨猫崽,说是“孙婆狸奴镇宅,胜过门神尉迟恭”。
这年春分,御街开了家波斯邸。胡商阿卜杜牵出笼雪白长毛猫,声称是“大食国月神化身”,眼如琉璃,尾似拂尘。更奇的是他当街演示:波斯猫蹲坐锦垫,对鱼肉不屑一顾,反将金铃铛拨弄得叮当响。围观者哗然:“这猫儿通身贵气,哪似狸奴灰头土脸!”
猫儿易主的暗潮
孙婆婆起初不以为意。她搂着最健硕的狸奴“虎将军”嗤笑:“猫不管鼠,不如炖了做羊羹!”可不出半月,粮铺赵掌柜退了租猫契约,说是“波斯猫蹲在账台,客官看着气派”;连对街茶博士都劝:“婆婆把狸奴染白,兴许能充番猫卖个高价!”
某夜,孙婆婆在粮仓逮住偷儿的同伙——竟是自家狸奴“黑旋风”!这捕鼠能手如今膘肥体壮,对窜过的老鼠视若无睹。孙婆婆举着笤帚追打时,瞥见墙角堆满鱼干,方知顽童们为逗猫,早把粮仓当投喂场。
猫戏背后的乾坤挪移
波斯猫价炒至百贯后,怪事频发。西街米铺遭鼠患,掌柜的波斯猫却只顾舔爪;南巷书肆典藏被啃,东家反夸猫儿“撕书页的姿势甚雅”。更让孙婆婆心惊的是,某日见乞儿用麻绳拴着狸奴,沿街表演“猫鼠同笼”——昔日捕鼠英雄,竟成了取乐小丑!
寒食节祭猫神日,波斯邸前排出十里长队。胡商推出“朱砂染猫眼”服务,声称“眸色愈艳,主家运愈旺”。孙婆婆抱着“虎将军”挤进人群,却被嗤笑:“这土猫眼如煤球,怎配沾朱砂?”
猫铃铛里的千年经络
这日大雪封门,孙婆婆独坐空仓。忽听梁上鼠爪窸窣,竟无半只狸奴扑咬。门帘掀处,进来个云游老道,怀中灰猫虽瘦,双目精光如电。“道友可听过《相猫经》?”老道弹指惊走梁上鼠,“古人相猫,一看爪牙二听鼾,三观捕鼠英气。如今这波斯猫……”他嗤笑着拎起只雪狮猫,“眼大无神,毛长遮爪,分明是宠妾模样!”
孙婆婆如遭雷击。想起这些年的荒唐:富家子为波斯猫造金屋,寒门妻典钗换猫粮;祭猫神的鲜鱼供品,全成了波斯猫零嘴。猫儿成了颠覆贵贱的楔子,而自己竟做了钉楔人。
狸奴觉醒的正道
老道从褡裢取出《齐民要术》,翻到“畜猫篇”指点:“‘猫目睛定时,鼠不敢动’,说的是猫威在神而非形。胡商把猫变玩物,恰似给宝剑缀流苏——好看不中用!”又摸出个铜制猫哨,“此物能发鼠类惊惧之音,明日道友不妨一试。”
次日,孙婆婆携群猫闹市。铜哨乍响,波斯猫们炸毛逃窜,唯狸奴们竖耳弓背。待她从袖中放出十只硕鼠,波斯猫主们哭爹喊娘,倒是“虎将军”率众猫围剿,盏茶功夫鼠尸成山。
猫鼠戏中的破局剑
这场猫鼠之争,揭穿文化木马的阴毒心机。胡商的算计藏于三处:
其一“符号置换”——将实用价值偷换成身份象征,如同以玉佩换锄头;
其二“审美颠覆”——以外形奇巧取代功能本色,好比给战马佩花鞍;
其三“伦理倒错”——使物性背离天道,恰似令公鸡司晨。
但华夏畜养之道早有后招。《礼记》云“迎猫为食田鼠”,孙婆婆终悟得:对付文化木马,当学驯猫术——波斯猫可作观赏,但粮仓必用狸奴镇守;正如西域宝石能添贵气,可那“天地生万物,各司其职”的天道,才是立世根本!
三年后波斯邸倒闭,满城流浪的雪狮猫饿得捕雀充饥。孙婆婆在粮仓教孙女辨猫,丫头指着波斯猫问:“这猫儿不能训来捕鼠?”老太撒了把谷粟,群鼠窜逃间,狸奴们如黑箭离弦。“你瞧——”她拎起发抖的波斯猫,“毛太长碍爪,眼太大漏神。就像你爹编的竹篓,任他胡毯再艳,装不住汴梁的秋风。”
瓦舍间的更鼓伴着猫铃响起,有人听见新童谣飘荡:“波斯娇,狸奴悍,华而不实终是患;猫守仓,狗看院,老祖宗的规矩不能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