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李从嘉的声音,周娥皇瞬间一惊,她慌忙扫了眼空荡荡的驿馆客厅,又急又慌地看向杨骏:“这里有没有能让我躲一下的地方?”
杨骏环顾四周——这驿馆本是临时居住,屋内除了桌椅茶具,再无其他遮挡。他无奈开口:“你本就是六皇子的王妃,即便见了面,也没什么好躲的……”
“你还知道我的身份!”
周娥皇不等他说完,便剜了他一眼,语气带着几分急切道:“可我现在是女儿装扮!我来的时候是一身男装,如今突然换了模样,六皇子见了难道不会起疑?”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隐约听到李从嘉与侍从的交谈声。周娥皇彻底慌了,双手合十对着杨骏做出求人之态。杨骏目光扫过屋内,最终落在面前那张圆腿方桌上,咬了咬牙道:“那……就委屈周娘子了!”
他快步扯下身后挂着的素色帘布,匆匆搭在方桌四周,形成一个临时的遮挡。周娥皇也顾不上体面,弯腰钻了进去,就在这时,李从嘉的声音就从门口传来:“杨将军,这么早过来,没有叨扰到你吧?”
杨骏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袍,快步迎上去,脸上挤出自然的笑意:“六皇子客气了,我刚整理完事务,正闲着呢。快请坐,楚昭辅,快给六皇子奉茶。”
他一边说话,一边悄悄用脚往桌下挪了挪,挡住帘布的缝隙,生怕露出破绽。
李从嘉笑着走进来,目光随意扫过屋内,倒没察觉异常,顺势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看将军神色轻松,想来是昨夜休息得不错。我今日过来,乃是有事相求……”
杨骏浅笑一声道:“六殿下今日一个人过来?怎么没见昨日的‘表弟’呢?”
李从嘉刚要顺着“有事相求”往下说,就被杨骏突然的问话打断。他顺着话头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真切的担忧:“可不是嘛,今早起来就没见着人,派去府上的侍从也说没进门,我正愁找不到人,只能先过来跟将军谈事。”
这话刚落,桌下的周娥皇就憋了一肚子气——杨骏明明知道她躲在这里,还故意在李从嘉面前提“表弟”,这不是故意拆台吗?她越想越气,纤手直接伸过去,狠狠拧了一把杨骏的腿。
正在说话的杨骏突然被掐,疼得嘴角猛地一咧,差点没忍住哼出声。他心里又惊又气:你夫君就坐在对面,这个时候搞小动作,是想把事情闹大?他不敢露声色,悄悄伸一只手到桌下,用力按住周娥皇的手腕,示意她别乱来,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浅笑,转头对李从嘉道:“或许是临时有急事,六皇子不必太过焦虑。哦,对了,刚才您说‘有事相求’,不知是何事?”
李从嘉没察觉桌下的暗流,顺着话头往前,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是关于《霓裳羽衣曲》,还望杨将军能帮帮忙,把你昨晚吟唱的那段给写个曲谱出来。”
桌下的周娥皇被杨骏按住手腕,动弹不得,只能用眼神狠狠瞪着他的腿。杨骏强忍着腿上的酸痛,一边听李从嘉说话,一边悄悄用手指挠了挠周娥皇的掌心——算是服软求饶,免得她再闹出事。周娥皇被挠得掌心发痒,才不情不愿地松了手,却还是在他手背上掐了一下,算是报刚才的仇。
因为刚才已然答应了周娥皇,再加上此刻对方就在桌下面,有一种生怕被发现的禁忌感!因此杨骏忙的答应道:“行,既然六皇子开了金口,我自然应允。不过我今日还有其他要事要处理,怕是没时间当场吟唱记谱。不若我先回忆整理一番,后续写好旋律梗概,再登门送到府上,你看如何?”
李从嘉本就没想着让杨骏立刻动手,闻言当即点头:“这样再好不过,倒是我没考虑到将军还有要事。那就劳烦将军多费心,后续送过来时,我让府里人好好招待。既如此的话,那我就先行离去,不打扰杨将军了……”
杨骏话音还没落地,窗外忽然卷进一阵风,力道不大,却恰好掀动了桌旁的帘布,晃出一角浅色的布料。李从嘉的目光瞬间被那抹颜色勾住,眉头微微蹙起,语气带着几分疑惑:“这帘布下……”
杨骏心脏猛地一跳,后背瞬间冒了层薄汗。好在风很快停了,帘布又垂落回去,遮住了那处破绽。他飞快松开桌下周娥皇的手,借着起身的动作掩饰慌乱,脸上挤出自然的笑意:“哈,让六皇子殿下见笑了。早上整理东西时,发现有些换下的脏衣物和破损的布巾,没来得及送出去,就临时塞在桌下了,怕乱了您的眼,才用帘布挡了挡。”
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往帘布方向挪了两步,用身子挡住李从嘉的视线,又伸手拍了拍帘布边缘:“回头就让下人来收拾,倒是让您见笑了。”
桌下的周娥皇吓得手心冒汗,刚才那一瞬间,她还以为要暴露了。此刻听杨骏圆了谎,才悄悄松了口气,却不敢再动,只紧紧贴着桌腿,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李从嘉倒没多想,只摆了摆手:“些许小事,不必在意。倒是曲谱的事,就劳烦将军多费心,若是整理好了,派人送去我府上即可,不用特意登门。”
“好说,我送送六皇子殿下。”
李从嘉忙摆了摆手,便快步走了出去。刚踏出驿馆大门,他就看见站在门边的楚昭辅,当即停下脚步,眼底带着几分玩味,浅笑一声问道:“楚大人,昨夜可有舞姬在杨将军这里过宿?”
楚昭辅被这话问得一愣?他张了张嘴,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皱着眉,露出欲言又止的模样。
可这迟疑的表情落在李从嘉眼里,却成了“默认”的石锤。他当即拍了拍楚昭辅的肩,哈哈大笑着转身离去,心里还暗忖:难怪杨骏着急送我离去,原来屋里藏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