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的白炽灯在玻璃水杯表面折射出刺目光斑，张景将三镇规划图铺在长桌中央时，听见永安镇镇长钟强重重叩响了保温杯。茶水溅出的声音像导火索，点燃了这场酝酿已久的交锋。
\"张书记的想法太理想化！\"曹开江的指节重重敲在规划图上的机器编织产业园位置，\"永安镇祖传的手工编织技艺，三代人传下来的活计，用机器代替？那镇上两千多织女怎么办？喝西北风？\"他身后的镇干部们纷纷点头，有人掏出手机展示拍摄的非遗编织视频，画面里白发阿婆灵巧穿梭的银针在屏幕上泛着冷光。
清水镇镇长连伟突然将一叠文件摔在桌上，纸张撞击声惊得窗外麻雀扑棱棱飞起。\"看看这些数据！\"他的手指戳着纪念馆游客流量统计，\"去年修缮的临时展厅日均接待不足百人，现在花大钱搞扩建？道路不通游客进不来，建得再气派也是空中楼阁！\"清水镇镇委书记方志强双臂抱胸，镜片后的目光像实质般压向张景。
张景望了望连伟，冷笑了一声道：“连镇长，我说你是不是把我的意思搞错了？”
此时，连伟似乎也觉察到自己刚才有一些过分了：再怎么说召开这个“三镇联动会议”的也是当今在全国都是鼎鼎大名的张副市长啊。自己刚才的态度是不是有一点太···太那个了？
想到这里，他的脸一红，语气变得缓和下来，并带着一丝尊重道：“张副市长，对不起，我···我怎么把你的意思搞错了？”
“其实，我的意思正好就是你说的只是把纪念馆修好根本就没有用。在修好纪念馆的同时，咱们还得首先要修好路桥。如果没有路，那纪念馆修得再好，游客进不来，有什么意思？当然了，在修路、修纪念馆的同时，我们还得修好同步是设施:比如车站，旅店、饭馆、医院等等。”
听了张景的解释，那连伟的脸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对不起，张副市长，是我太激动了，误听了你的意思！”
张景淡淡地一笑道：“没关系，连镇长，以后注意一点就行了。”
说完这话，张景这才注意到青草埧乡代理书记黄凤悄悄将笔记本往前推了推，泛黄纸页上密密麻麻的批注与自己的计划不谋而合。宋雅正用红笔圈画交通线路图，笔尖在\"红色旅游专线\"字样上反复描摹。
\"各位，手工编织与机器生产并非对立。\"张景调出ppt，动态图表显示手工精品与机器量产的市场分层，\"永安镇可保留传统工坊做高端定制，机器生产线主攻外贸订单，这才是双赢。\"他话音未落，钟强突然起身，金属椅腿刮擦地面发出刺耳声响：\"说得轻巧！织女们的手艺是机器能比的？这是要断老百姓活路！\"
这是永安镇的镇长钟强——这永安镇的镇长钟强，是因为他的老爹是万辉县的副县长，所以脾气才这么冲的。
由于他长期在这些贫穷的乡镇出入惯了，趾高气扬惯了，所以忘了他今天说话所面对的人是谁了。
而那个镇委书记曹开江的父亲是万辉县曹县长的儿子，他们两个都长期在这个永安镇待着，在这里，谁敢惹他？所以，他说话的态度比钟强还要冲——他已经忘了这是在和全国闻名的副市长张景讲话了。
张景这会儿自然不会和他们计较说话的态度。
空气骤然凝固。张景瞥见黄凤举起话筒，却被方志强抢了先：\"修路的事必须缓一缓！纪念馆二期工程涉及文物保护，万一施工破坏遗址谁担责？\"专家团队里的文物局代表刚要解释，曹开江又甩出照片：\"看看这条盘山道！去年暴雨冲垮三处路基，修好了又被冲，钱都打水漂！\"
\"我不同意！\"宋雅突然站起，马尾辫在身后甩出利落弧线，\"青草埧乡的茶农因为路不通，新茶烂在山里！游客想来参观知青纪念馆，大巴车根本开不进来！\"她转向清水镇干部，\"纪念馆修得再漂亮，游客到不了门口，意义何在？所以，路必须要修，而且应该提前修！\"
黄凤接过话头，声音沉稳有力：\"我们请交通设计院做了地质勘探，提出的边坡防护方案能抗百年一遇洪水。\"她将报告推给方志强，\"至于文物保护，专家团队里有省考古所的王教授，他全程监督施工。\"
争论声浪越来越高，曹开江拍案而起时打翻了水杯，茶水在规划图上蜿蜒成河。就在局面濒临失控之际，张景突然打开投影仪，一段航拍视频出现在幕布上：破败的山路间，老农背着竹篓在泥泞中蹒跚；纪念馆外，零星游客踩着碎石寻找入口；而在虚拟规划图景里，柏油路盘山而上，车流如织，博物馆与编织工坊游人如织。
\"各位，这不是选择题。\"张景的声音穿透喧嚣，\"三镇各有优势，只有联动发展才能破局。\"他看向永安镇干部，\"机器生产能解决订单积压问题，手工工坊反而能腾出精力打造品牌；清水镇的红色资源与青草埧的生态旅游串联，游客停留时间能延长三倍。\"
会议室陷入漫长的沉默。
万辉县自然资源局局长突然开口：\"张书记的方案符合县域整体规划，我们可以协调用地指标。\"城乡规划局代表也点头：\"交通专项补贴能覆盖60%修路费用。\"
当曹开江最终放下交叉的双臂，当方志强摘下眼镜擦拭时，晨光正穿透会议室的百叶窗，在规划图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线条。张景知道，这场破晓之争，终于迎来了第一缕曙光。
最后，在十几个专家的论证、解释、劝说、在连伟、方志强、甚至包括钟强在内的态度的转变。尤其是在青草坝乡的代理乡委书记黄凤，代理乡长宋雅以及她们带来的一大批的乡有关部门的的干部的支持下，最后曹开江也不得不屈服，这样，“三镇联合会”顺利成功了，张景的详细计划得以实施。
在散会之前，张景提出每个乡镇派两名干部随自己前去浙江省考察他们的“水乡小镇”的成功经验。曹开江派了自己的镇的党政办副主任和土地办的主任前去；连伟则叫了清水镇副镇长王晓霞和党政办主任曹伟前去。
而对于青草坝乡，专家们青草坝乡的干部们一致推选了黄凤和宋雅前去。
张景想了想道：“她们两个去倒是最合适的，不过，一个代乡委书记和代镇长都走了，这乡上的工作怎么开展呢？”
这时，第二副乡长游习马上开口道：“没关系，两位代理领导走最多不过一周！这一周我就来帮着照管一下乡镇府的事吧。”
张景想了想，觉得这样也行——因为他调查和观察了一下，青草坝乡在黄凤和宋雅这两位女干部的带领下，都非常地遵守纪律，而且，大家的工作积极性不但自觉且高。
于是点点头道：“好，那么大家准备一下，明天早晨我们去县城坐高铁前去浙江的的苏杭二洲考察，时间为一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