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上方的灯关闭。
医生走出，“温院长，陆先生，病人已脱离生命危险，但她这会儿很虚弱，一时半会儿无法苏醒，不建议接受家属探望。”
“辛苦了，”温述白点头，“把她交给我，你们休息一会儿。”
姜夕雾被转移到了普通病房。
温述白看了一眼陆宴辞，“你守着她，在我医院出的事，我会负责。”
不等陆宴辞回应，温述白说完，离开了病房。
陆宴辞眸色深深，手搭在姜夕雾的手腕，环住，轻轻抬起，纤细的手腕随之滑落。
病床上的小女人似乎又瘦了一圈，下颌线愈发明显。
抬手，忍不住抚上她苍白如雪的脸，能清晰触碰到脸骨。
挪开，颓然下落，陆宴辞走到一边，背对着她。
有电话打进。
陆宴辞“喂”了一声。
时令回复道：“老板，不是冯明，我现在在赶往警局的路上，一有消息我会通知你。”
“好。”
电话挂断，病房里又陷入一片寂静。
只有姜夕雾微弱的呼吸声，断断续续入耳。
这一晚，姜夕雾没醒。
陆宴辞一直守着她，没阖眼。
天大亮。
姜夕雾手指动了动，几秒钟之后，她猛地掀开了上眼皮。
想坐起身，只稍稍挪动身体，便疼得她龇牙咧嘴，浑身上下，像被无数蚁虫撕咬啃噬一般，又酸又痛。
侧头，看到陆宴辞站在窗边，姜夕雾艰难扯着唇瓣，发出一丁点声音，“宴辞哥。”
听到动静，陆宴辞迅速转过身，走到窗边，弯腰，掌心搁在她的额头上，“醒了，渴不渴，要不要喝点水？”
姜夕雾点点头。
陆宴辞调整好床的高度，倒了半杯温水递到她手中，“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姜夕雾双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水，咽下去之后，只说了两个字，“好疼。”
她一边说一边看向自己的肚子，那人按压腹部的触感似乎还在，她只记得自己流了好多血，痛到晕厥。
似乎又陷入昨晚的场景，她开始喃喃自语，“那个人戴了口罩，我看不清他的脸，可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
“是上次泼你水的那个？”陆宴辞问。
姜夕雾想了想，“好像是他，体型很像。”
陆宴辞心疼她，动作轻柔将她抱在怀中，“不想了，你乖乖休息，剩下的，交给我跟述白，好不好？”
姜夕雾点头，“好。”
陆宴辞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述白一会儿会送早餐过来，我先带你去洗漱。”
姜夕雾“嗯”了一声。
陆宴辞去到卫生间，调整好水温，抱着姜夕雾下了床。
口腔中泛苦，姜夕雾多挤了一点牙膏，借着牙膏的口感，她渐渐感受到了一点微弱的甜。
洗完脸重新躺回床上，姜夕雾看着陆宴辞，问他，“宴辞哥，你是不是一整晚都没睡？”
陆宴辞帮她掖了掖被角，“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似乎平和了许多。
“你去睡一会儿吧，”姜夕雾勉强挤出一点笑意，“我已经没事了。”
“不用，”陆宴辞回她，“我守着你。”
姜夕雾抬起头，“宴辞哥不用去公司吗，你跟冯明还有合作。”
这种时候还要提起冯明。
陆宴辞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冷了脸，又很快恢复，“合作取消了，冯明已跟随父母回到海城。”
“你做了什么？”
“给冯明的父亲发了一封邮件而已，没什么。”
姜夕雾沉默了下来。
到头来，这就是冯明的结局。
好像也只能如此了。
“怨我？”见她不说话，陆宴辞直截了当问出了这个问题。
姜夕雾摇摇头，“不怨你，不是你的错，宴辞哥，我累了。”
她不想说话了。
“闭上眼睛，再睡会儿，述白来了，我再叫你，”陆宴辞把床归于原位，本想瞒着她，想了想，还是安慰了一句，“放心吧，这不是他的最终结局。”
姜夕雾看着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她是真的累了，没多久，便睡了过去。
温述白送了早餐上来，怕吵醒姜夕雾，他将早餐放下，把陆宴辞叫到了病房外。
有些焦躁，陆宴辞习惯性拿出一支烟叼在了口中。
温述白拿开，掰断后扔进了垃圾桶，“忍一忍，不行我给你拿点药。”
“不用，”怕自己又控制不住，陆宴辞索性掏出烟盒，整个扔掉，“那边怎么样了？”
温述白拿出手机，翻到一张照片，“这个人你见过吗？”
陆宴辞看了一眼，果然是同一个人。
姜夕雾那天告知他结果不久，他去警局见到了那个男人。
这个男人虽没对姜夕雾造成实质性伤害，但他手段恶劣，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并没有出来，除非有人出面保释。
“他是林向绾的粉丝，”陆宴辞放大了男人的脸，“前几天尾随夕雾去了水郡湾，泼了她一瓶水，让她离开我，不然直接泼硫酸。”
温述白皱眉，“难道他是受了林向绾指使？”
“林向绾看上去不像这么笨的人，她这样做，这件事很容易查到她头上。”
“不一定是她指使，”陆宴辞微眯着眼睛，又迅速恢复，“也许是受了她的蛊惑，有些人为了追星会变得极度疯狂，为了对方，什么都愿意做。”
指关节摩擦着，“我原本以为会是冯明，没想到会是林向绾，我跟她之间，该算算账了。”
“你想怎么做？”温述白问。
陆宴辞笑了笑，“她怎么爬上如今的高度，就让她怎么摔下去，从天堂到地狱，这样的滋味，她也该体会体会了。”
“你别闹出人命。”温述白提醒他。
陆宴辞冷哼，“放心吧，她惜命得很，即便落入泥泞，也会挣扎着想要东山再起。”
陆宴辞说完转过身，“你去忙吧，林向绾的事，你别插手。”
回到病房。
姜夕雾睡得沉，陆宴辞没叫醒她。
他坐在一边的沙发上，登陆微博，点进了林向绾的主页。
从评论区翻出她的小号，点开她发的状态，陆宴辞耐着性子查看起来。
“今天，爸爸妈妈跳楼了，邻居叔叔说，他们摔成了一滩肉泥，好惨啊，可是更惨的明明是我，他们死了一了百了，我怎么办，他们留下的债务，我要怎么偿还？”
“有星探找我，他说我长得漂亮，一定可以在娱乐圈大红大紫，我被他带到了一间出租屋，他要我的时候，口中不断念叨，绾绾好乖，绾绾我会捧红你的。”
“……”
“我终于要从阴霾中走出来了，我遇到了一个很喜欢我的人，可他偏偏有个让人讨厌的妹妹，要是他妹妹可以消失，该多好，不行，我不能这么想，他妹妹也只是个小女孩儿，什么都不懂的。”
“我好想求求她，让她别缠着我男朋友了，算了，我再忍忍，她迟早有一天会接受我的。”
每条状态下方，都有同一个账号的评论。
“宝贝女儿好辛苦，等爸爸赚了钱，给你打赏。”
“宝贝女儿，谁欺负你了，告诉爸爸。”
“宝宝，爸爸帮你报仇了。”
看到这条时，陆宴辞完全验证了自己刚刚的想法。
林向绾发布的内容里，暗示了姜夕雾的病房号。
他没再继续看下去。
已经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