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星尘坟场”的洗礼与阿娣的引导,“希望之星”仿佛被宇宙本身打上了一个无形的烙印,航行变得异常顺利。那些通常需要小心翼翼规避的小型引力阱、离子风暴带,此刻都变得“温顺”起来,仿佛有意为这艘承载着特殊使命的飞船让路。老查理将这种现象戏称为“宇宙的偏爱”,但林秀心中清楚,这是阿娣与万物共鸣能力日益增强的体现。
终于,导航仪发出了抵达目标星域的提示。飞船脱离超空间,眼前的景象让三人屏住了呼吸。
这里就是NGc-2271星域的边缘。
与破碎星渊那种病态的、充满侵略性的混乱不同,眼前的景象是一种……死寂的壮美。
空间呈现出一种黯淡的、如同陈年羊皮纸般的昏黄色。远处,曾经可能璀璨过的星云,如今只剩下干涸的、脉络般的残影,如同叶片失去水分后留下的骨架。无数行星的残骸静静漂浮,它们并非破碎,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化作了巨大、苍白、冰冷的岩石墓碑,凝固在永恒的沉寂中。
没有声音,没有能量波动,甚至感觉不到引力的剧烈变化。这里的一切,都仿佛在很久以前就被按下了停止键,所有的“活动”都被某种力量彻底“收割”。
“生命读数……为零。”老查理看着传感器,声音干涩,“广义传感器范围内,检测不到任何碳基、硅基乃至能量生命的迹象。这里……是一片绝对的‘死区’。”
阿娣的小脸瞬间失去了血色。他趴在舷窗前,大眼睛里倒映着这片无垠的荒芜。他没有感受到痛苦,也没有感受到憎恶,只有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仿佛宇宙在这里打了个盹,忘记醒来。
“这里……什么都没有了……”阿娣的声音带着哭腔,“大家……都被吃掉了……”
林秀的心也沉了下去。这就是“收割者”的手笔?将一片充满生机的星域,彻底化为生命的禁区?
“信号源还能定位吗?”林秀强迫自己冷静。
“信号非常微弱,断断续续,但源头指向星域核心方向。”老查理调整着深空扫描仪,“等等……有情况!在核心区域边缘,检测到异常引力透镜效应和……微弱的能量辐射!类型未知,不属于任何已知科技或自然现象!”
“希望之星”小心翼翼地向着核心区域驶去。越是深入,那种万物凋零的死寂感就越是沉重,仿佛连星光都被这片空无吞噬。
随着距离拉近,他们看到了老查理所说的异常。
那是一片巨大的、如同活体般的星云物质。它并非气体尘埃,更像是某种半透明的、缓慢蠕动的胶质。它的颜色是一种极其黯淡、近乎灰白的绿色,仿佛生命褪色后留下的残影。这片“活体星云”的边缘不断有细微的物质剥落,化作虚无,而内部则偶尔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如同神经脉冲般的流光。
它庞大无比,像是一个垂死巨兽的肺部,还在进行着微弱的、最后的呼吸。而在它的中心深处,传感器隐约捕捉到一个相对稳定的结构——那或许就是求救信号中提到的“最终花圃”?
“这……这是什么鬼东西?”老查理感到头皮发麻。
阿娣却猛地捂住了胸口,叶形印记再次发烫。与面对破碎星渊的厌恶不同,这一次,他感受到的是一种同源的悲伤与濒死的呼唤。
“它……它还活着……”阿娣眼中涌出泪水,“但是它……好疼……好虚弱……它在求救……”
就在这时,那片“活体星云”似乎感知到了阿娣的存在。它那缓慢蠕动的躯体突然产生了一阵涟漪,一道极其微弱、但清晰无比的意识流,如同风中残烛,直接连接上了阿娣的心灵:
“同胞……最后的……园丁……‘源质’……即将枯竭……‘收割者’的爪牙……仍在徘徊……保护……种子……”
信息断断续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疲惫与急切。
紧接着,不等阿娣回应,那道意识流猛地变得强烈了一些,仿佛回光返照,将一幅星图和一些复杂的信息碎片,强行灌注到了阿娣的脑海中!
“啊!”阿娣痛呼一声,抱住了头。
“阿娣!”林秀惊呼。
片刻之后,阿娣缓过神来,小脸上满是震惊与明悟。
“娘!我看到了!‘花圃’就在那团‘云’的里面!里面有一种叫‘生命源质’的东西快要耗尽了!还有……‘收割者’留下了看守的东西!很危险!”他快速地说道,同时指向那片活体星云的某个特定方位,“那里!有一个入口!是它……是这片‘云’告诉我的!”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娣的话,那片活体星云在阿娣所指的方向,缓缓地、如同张开伤口般,裂开了一道狭长的、内部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缝隙。
那无疑是一个入口,但也像是一个陷阱。
林秀看着那片诡异而悲伤的活体星云,又看了看怀中因为接收到过多信息而有些颤抖的儿子,眼神决绝。
没有退路了。
秩序回廊的追兵可能随时会到,“收割者”的爪牙潜伏在侧,而这最后的“园丁”正在发出濒死的呼救。
“查理,检查所有系统,尤其是生命维持和防护。阿娣,跟紧我。”林秀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操纵杆,“我们进去。”
“希望之星”调整方向,如同义无反顾的飞蛾,朝着那道如同垂死生物最后喘息般的裂隙,缓缓驶去。
飞船即将进入这未知的、由活体星云守护的“最终花圃”,去面对枯萎的真相、最后的种子,以及“收割者”留下的冰冷看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