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国宝为了抢在别人前头,找到更多的大雁、野鸭下的蛋,一脚深一脚浅地在泥滩中奋力前行,王大庆的提醒他完全当耳旁风。
“哥,我找到三颗鸭蛋!”
努力总是有回报的,马国宝拨开杂草,连带着鸭巢一起端了起来。
这边,王大庆刚将第二波找到的五颗蛋放进背上的竹筐里,低头继续前行:“别干绝户的事,三留一、五抓三。”
“老规矩,我懂。”马国宝虽然心疼,却还是将鸭巢放回原处,只拿走了两颗野鸭蛋,一边离开还一边依依不舍地回头看了三次。
没走几步,一个不慎,他左脚踢断了块枯木,整个人扑倒在地。
野草根本无法缓冲冲势,马国宝直接一头栽进了泥滩。
“救命啊!”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是先前那个喊“爸爸”指方向的小娃。
王大庆听到后笑了,年纪太小来野外打猎,多半只是图个热闹。今儿个不管捡到什么蛋,大头还是得归他们队。
“哥,救命啊。”挣扎了一会儿越陷越深的马国宝,终于开口求救。
王大庆的笑容瞬间僵住,才想起来自己队里也有一个十八岁的毛毛躁躁的小孩。
“这才哪到哪啊,就要分胜负了?”
王大庆快步走过去,帮马国宝从泥滩里拽了起来。
“吓死我了,这泥怎么比年糕还黏,稍微一动陷得更深。”马国宝接过王大庆递来的抹布,擦了擦脸上的泥巴,“谢谢哥,来得及时。”
王大庆摆摆手,目光忽然被前方几米外的野草吸引,似乎有东西在动,仔细一看,是一只大雁。
他让马国宝待在原地别轻举妄动,自己则尽量不发出声音地靠了过去。
那只大雁窝在自己的巢里,翅膀上正在流血。
王大庆动作轻巧地将它逮住拎了起来,巢里还有五颗蛋。
他仔细检查了一下,大雁身上的伤口像是被子弹擦过所致,旁边的淤泥中还能看见弹孔。
“看来你命中注定有此劫。”
王大庆自言自语着,将大雁连同那五颗蛋一同收进竹筐,巢则放回原地,留给下一个幸运儿,自己继续向前找寻。
随着时间推移,刚才受惊飞走的大雁、野鸭和野鸡逐渐又飞了回来。
马国宝刚高兴了一阵,忽然发现新的竞争者也出现了。
“我才逮住一只大雁、一只野鸭,还找到十二个蛋,咋就来了那么多人?”马国宝一边抱怨一边警惕四周。
王大庆听后安慰道:“没事,咱们本来也就干这两个小时。”
在物资极度紧缺的时代,为了弄到吃的,各路人马自然是能出招的都出招。他们所在的这片湿地虽然表面没人,但属于‘有主’的区域。普通人若是硬碰硬,不仅划不来,还容易吃亏。
王大庆早就打定主意,最多两个小时,现在时间已过大半。
‘砰!’
忽然传来一声枪响,惊得整片野草地飞鸟乱窜。
紧接着又是接连不断的枪声,一时间飞起的大雁、野鸭落了一片。
“我也不是吃素的好吧?”马国宝一边说,一边举枪朝天射击。
王大庆对此毫无兴趣,他的眼中只有各类鸟蛋。
找蛋途中,他看到有人打下落地的鸟掉在他脚边,立刻毫不客气地顺手收了。
时间很快过去。
眼看差不多了,王大庆找到马国宝准备撤退。
“不要走!我明明打中了五发,结果只捡到一只,我得找到那个小偷讲讲道理!”马国宝怒气冲冲地摇头,手里举着枪,眼珠子瞪得比牛还大,“就前头那个小毛孩,我看他根本没开枪也没带弹弓,居然捡了三只野鸭,其中肯定有我打中的一只!”
“走。”王大庆黑着脸上前拉他。
那个小孩正是最初喊“爸爸”的娃娃,看起来也就七八岁,枪都抱不动,纯粹是跟着大人在捡现成的。
王大庆力气更大,马国宝挣不开,只能被拖着走,但刚一上岸,就准备趁机折返回去。
“公社民兵二队要来了,你还不快走?等着被逮啊!”王大庆提前预判,一把拉住他。
“咱们又没干坏事,怕那群流氓干嘛?”马国宝撇撇嘴。
公社民兵二队,是几年前为批斗大会组建的民兵组织,说是民兵,其实背景极其复杂,混迹着不少社会闲杂人员,正经人见了都会躲远点。
“他们队长是副县长的儿子,把工人湖整个划为自己巡逻地带,周围所有活物,都归他一人管。”王大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
马国宝还听不懂,坚持要回去找那“小偷”。
王大庆气得一巴掌拍在他光头上:“他已经把整个工人湖的资源全都占了。”
这下马国宝听懂了,嘴里虽不服,脸上却没了倔劲:“他凭什么啊?”
“凭他收了二十多个敢冲县里武装驻地拉炮的疯子。”王大庆拉着他往外走。
这支民兵二队曾闯进武装部驻地拉走火炮,全县上下哪个年纪的人没听说过?马国宝一下子就怂了。
“谁让你们偷猎集体资产!”忽然一声暴喝响彻工人湖上空。
“姥姥的,比我预计早来了十分钟,看来是听到了风声提早加速了。”王大庆脸色微变。
这声音就是朝阳公社民兵二队队长特有的尖细嗓门,像鸭子一样刺耳。
要是真被那群人堵住,不仅竹筐里的战利品得交出去,还得被暴打一顿。
而且那群人手里全是火器,真有胆子朝人开枪,王大庆没把握能毫发无伤地带马国宝脱身。
“哥,咋整?”马国宝吓得腿都软了。
王大庆思索片刻,指着不远处的山道说:“你绕路离开,我去引开那帮流氓。”
“不行,咱不能不讲义气丢下你。”马国宝果断拒绝。
“信不信我现在揍你?”王大庆板起脸,“你在这里只会拖我后腿,明白吗?”
半年多的相处,马国宝对王大庆的实力早就心里有数,虽心中不服,但终究没再反驳。
“乖,哥不会有事。”王大庆安慰地拍了拍他的光头。
“我在山那边等你半小时,如果你没出现,我就回来跟那帮流氓同归于尽。”马国宝脸色阴沉地说。
“少跟陈大嘴学些没用的歪理。”王大庆一把推他出去,“赶紧走!”
马国宝一步三回头。
王大庆默默摆了摆手,等他身影消失后,目光转向湖对面。
眼前的野草丛也就膝盖高,王大庆的视线轻松越过,直视远方。
对岸湖边站着四人,为首那名留着长发、吊儿郎当的青年正是民兵二队的队长秦怀仁,手里拿着一把56式冲锋枪,是县武装两年前刚刚从旧式步枪替换下来的。
他身边的三人端着的则是56式半自动步枪,那些枪是从县武装那边“借”来的。
过去这两年,不少人就是被这些家伙打伤的。
“那三人是他任命的贴身大将,其他人……”
王大庆顺着秦怀仁右手边继续搜寻视野。
民兵二队基本上是全员出动,只要秦怀仁和那三名大将出现,就意味着其余人正在四周布阵准备包抄。
“要不要躲进空间,等这群家伙走了再出来?”
‘砰砰。’
连续两声枪响打破了他的思考。
“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