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以后,苏母没再提过,苏曼华只当她真的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后来才知道,她是悄悄找人到处打听林文东家后才不甘心地放弃的。
这林文东什么都好,就是愚孝,说白了就是他妈让往东不敢往西那种。
要娶苏曼华这事儿估计是他这辈子干得最有勇气的事儿,好不容易妈勉强答应了,结果在盼富村出了张有娣这事儿。
他妈一听苏曼华在医院和别的男人拉拉扯扯不说,还把儿子接到了身边,当即以死相逼逼退了林文东。
张有娣不是省油的灯,她这个侄女儿更甚,不然当初也不会好命嫁给林文东的爸。
苏母听到这些消息,枕头都哭了湿好几个,她以为自己遮掩的很好,实则每天苏曼华见了她那双通红的眼睛心里都门清儿。
毛蛋娘这趟上门苏曼华才知道,自家爹妈心里压了多重一块石头。
可眼下除了陈徜洋的事儿,她哪还有心思去考虑别的?
说起陈徜洋,苏曼华牙根儿都咬碎了,对象倒不是他,是他那个败家舅舅和溺爱孩子没边儿的姥姥姥爷。
“苏致远!”
苏曼华凶狠的声音传来。
起初陈徜洋还会吓到,这几天下来他已经习惯了,只是眨巴眨巴他的大眼睛,无辜地看向苏致远。
苏致远嘻嘻一笑,“你接着玩儿,我去看看你妈找我啥事儿。”
苏曼华脸色铁青,面前摆放了一件七不像的剪过的牛仔外套,是她从滨城给他带那件。
“你干的?”
苏致远上前,点点头,“姐你听我说。”
苏曼华起身就邦邦给了他两锤,“真是日子好过了,你忘记以前衣裳都穿不起的时候了?还敢剪衣裳,你知道这件衣裳花了我多少钱吗!”
苏致远一边躲一边喊冤,“姐,姐你听我说!那天我不是带小羊去供销社吗?孩子没两身衣裳,还都不合身,我就寻思买件新的回来。
结果供销社压根儿不买衣服,布料都只有些不适合小孩儿穿的。
马上过年了,车都停了,小羊也不愿意去县里,我就说,这衣裳反正我穿不着,我就拆了给妈,让妈给小羊做件小的。
多出来的布料还能给他缝那个小毯子上。姐你知道吗,他小时候,就是满月的时候我去供销社给他抢那个毯子!
他还在用!晚上不抱着还睡不着,有些小了,我说换,他也不让,嘿嘿。”
苏曼华看着苏致远和煦的脸上憨厚的笑容,压下耳后暴动的青筋,
“我可就给你买了那一件厚外套,你剪了给陈徜洋,你穿啥?”
“我旧衣裳不是一样的穿?”苏致远牵起身上老旧的棉袄,示意苏曼华看,“我又不冷,小羊还在长身子呢!咱们村不比城里,可冷!”
苏曼华看见苏致远就烦,让他麻溜滚。
苏致远抱起已经裁剪好的衣裳转身就跑,得给妈送去,还有两天过年了,也让小羊穿件暖和衣裳过年!
没人发现门外悄悄偷听的陈徜洋。
当天夜里,苏曼华已经陷入熟睡,陈徜洋翻身坐起来,借着屋里昏暗的灯光,展开他藏在被窝里的毯子。
角落里那两个小字,‘小羊’。
原来,是舅舅给他买的...陈徜洋摸着小羊两个字,咧开的唇角展露一口白牙。
原来这个小羊就是他!这毯子就是他的!不是奶奶在垃圾堆捡的!就是他的!
“舅舅...”他轻轻呢喃出声,脸上是依赖的笑容。
得亏苏致远不知道,不然,怕是心都要刨出来给他炖汤补身子,来家这么些天,不喊妈不喊姥,头个喊的,是舅舅。
腊月二十九,苏致远进屋来伺候陈徜洋穿衣裳。
“小羊得起了,今儿过年呢!起来舅带你放鞭炮去!”
陈徜洋半眯着眼睛,“舅,困。”
“那一会儿舅背你,你趴舅身上睡会儿,咱祭完祖宗回来接着睡...”
苏致远动作顿住,看着坐在床边垂头丧气的小家伙,“小羊!你叫我啥?”
陈徜洋没好意思抬脸,“舅舅...”声音细得跟个小姑娘似的。
“诶!诶!”苏致远连应两声,双眸亮地出奇,一把抱起穿好衣裳的陈徜洋就往外冲。
“妈!爹!小羊叫我舅舅了!”
陈徜洋白嫩的脸上染上红霞。
苏母拿着铲子出来,笑意盈盈地开口:“真的?咱小羊真棒!姥又给你炸酥肉了!这回不管你妈,大过年的,放开吃!姥护着你!”
陈徜洋从苏致远怀里把脑袋探出来,红着小脸,“谢谢外婆...”
“诶!诶!”苏母脸上的笑容更张扬了些,一条条褶皱更加隐藏不住。
陈徜洋轻易就感受到了对方的喜悦,他面上强装镇定,圆圆的眸子里却盛满了害羞。
苏曼华也在灶房里,闻言抬眸看了一眼陈徜洋,随即跟没事儿人一样翻动着锅里滚烫的豆花,“你这会儿给他吃了,一会儿年夜饭吃不下去你别恼啊。”
当天晚上,苏家一家五口坐在崭新的堂屋里,苏父把火炉子搬到了屋里,屋里暖和得很。
“小羊吃鱼。”
苏母抬头,“可得小心着点刺。”
苏致远笑笑,“不怕,我都剔干净了。”
苏曼华心安理得地坐在一边大快朵颐,自从陈徜洋回家,根本用不上她这个亲妈操心。
她原本还担心,孩子经历了这么老些事儿会影响到他,完全想多了!
她想起那本回来后压根儿没怎么动过的寒假作业,一说他孩子舅舅和外公外婆就围上来了,全家就她一个恶人,连外公都喊了,就是不喊妈。
苏曼华连忙夹了一个炸圆子进嘴里,想不得,一想就来气。
“咳咳!”桌上的饭菜还没收走,苏母拿出红包,意有所指重咳两声。
陈徜洋有些不明所以。
苏致远笑眯眯地推推他,“快去给你外婆拜年!”
陈徜洋拿着手里的三个红包,一脸喜气。他不知道三块钱对于一个不满五岁的孩子来说是笔巨款。
他只知道外婆抱着他喊心肝儿健康长大的时候,他轻而易举地就感受到了那份温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