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给娘买点布回来,娘还能做针线活,往后好好过,咱们会越来越好。”
“好,娘,我现在去。”
许季许过很多承诺,也食言过很多次,但看着此后都行走不便的娘,他发誓,这次一定一定言出必行,像娘期盼的那样,踏踏实实过好日子。
他想着,自己以后再也不赌了,可去外头找活干,工钱半月三旬才能结,便是有日结的,从早到晚撑死了不过百来文钱,活计还又脏又累又重,怎么干都不比他投骰子搓几把来钱快,这活计也就越干越没劲儿。
仗着兜里头有些钱,他又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看脸色敢撂挑子,次数多了,许多工头都不愿用他,以至于他诚心找活做都找不来活。
游走在街上,他垂头丧气,瞧了瞧送索唤的闲汉,自个儿也起了心思,在街上吆喝起来,一来二去接了三两家。
可折腾了半日,一文钱没挣到不说,反倒惹了一身骚,差点把本钱都搭了进去。
那些买索唤的人着实太难伺候,一会儿说慢了,一会儿说饭菜撒了,沉着脸,跟他欠了八百万两似的,不给路费。
借题发挥起来,甚至连买饭菜的钱也给的不情不愿,抹了蜜的小嘴骂人的话一句没有,却是听的人浑身难受。
若非他强硬些许,怕是那些个死不要脸的家伙,便要心安理得白吃白喝了去。
“季哥?””
一男子远远瞧见他便快步过来,熟络地勾肩搭背:“你怎么在这啊?这几日你去哪了唉?你最近手气不错,带带我呗,我都输了好几日了,再输下去都要倾家荡产了。”
“季哥,你借我点呗?嘿嘿……”男子说着,一边把他往堵方的方向带,一手拍着胸膛,言之凿凿:“等我挣了就请哥你喝酒,哦不,等我挣了,带你去乐呵乐呵……”
许季脚步越发慢了,却没有答话,男子继续道:“季哥,你都发财了,别这么小气嘛,我以前也借过钱给你的,而且我以前借你钱的时候也都还了,你还不相信我吗?”
“好兄弟,好哥哥,你就帮我一次吧,今日我算过了,吉利的很,我一定能大赚,等我大赚了立马还你!”
“我的好哥哥,你怕什么?你那么多钱,赌几两银子还不舍得吗?”
“就算输了你还有那么多,你怕啥?”
“哎哟,我这破嘴,咱们怎么会输呢?咱们今日一定能大赚一笔!”
那一声声“好哥哥”,一句句他觉言之有理的话语中,他昂首阔步去钱庄取了钱,斗志昂扬进赌坊,忐忑赌了几把,半个时辰赢了几百两银子。
在众多狐朋狗友羡慕的目光中,他听着一声声震耳欲聋的赌神,瞧那一个个卑躬屈膝连哄带求的熟悉面孔伸手借钱,头脑一热,便把那刚到手的大半银子都借了出去。
他像是打了胜仗的将军,豪气干云:“今日高兴,这里大家所有的酒钱,我付了,来来来,继续开,我买大!”
“许赌神阔气!”
“大伙敞开了喝,敞开了喝,季哥请了,哈哈哈……”
欢声笑语不断,那骰子叮铃铃清澈响亮,不知不觉便将他挣来的银子全都吞了回去,随后又把他带来的六十两本钱折了进去,直气的他又去钱庄取了不少银两出来……
气性上头,他抛却心中誓言,在这群狼环伺心机叵测之地现出本来面目,肆意挥霍:“来!再来!再来!”
那如流水来来回回放的银子很值钱,是他老母的腿,却又那么的廉价,摇摇骰子便能定了去留,时而离开,时而回到他身边,可那回到他身边的银子数量越少,直至最后,剩下碎银些许,铜钱几枚。
申时过半,他如斗败的公鸡,听着狐朋狗友说日后挣了便将钱还他,他沉默不语出了赌坊,想着自己暗下的决心又一次不堪一击,心中空空。
结果并不如意的事后清醒,让他懊悔不已,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恨铁不成钢:“许季许季,你怎么这么没出息?赌什么赌?赌什么赌!”
在晚市上买了点菜,他晃晃悠悠回了家,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不言不语,生火做饭,熬药,伺候老母:“娘,早些歇息,有事叫儿。”
“好。”
夜已深,许季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想起白日在赌坊输掉的银子,心中很不是滋味,辛苦攒下银子就这么稀里糊涂打了水漂,他怎能不愁,不怨,不愤?
越想越睡不着,他索性坐起来,靠在床头默默发呆,心中暗暗发誓,日后再也不赌,定要重新振作起来。
自那日之后,他变得老实本分,诚心去找活做,虽几次被拒,却一再哀求,即使上头甩了脸子,他也沉默不语,再不敢撂挑子扬长而去。
许母瞧见儿子开始上进,心中越发欢喜,想着再过几个月要入冬了,便想为他添添衣裳,只是最近不知怎的,手脚麻木,骨骼酸痛,着实难熬。
“娘,儿带你去瞧瞧。”许母向来不会喊疼,可许季时而瞧见母亲神色,便都明白了,当即背着人去了医馆。
大夫一边瞧,一边问她症状:“之前是不是疼无定处?”
许母老实交代:“是,之前本以为没什么大碍。”
“那便是了,这是痹症,我开一些独活寄生汤,你先吃着,若觉此药有用,之后再来我这买便是…”大夫点点头,提笔开药方,边写边自顾自念叨:“独活,寄生,杜仲,牛膝,细辛,秦艽,茯苓,肉桂心,防风,川芎,干地黄,甘草,当归,芍药…人…”
从医馆里出来,许季手里拎了一大包草药,许母心中却是隐隐作痛,那是冷冰冰的几串铜板,若换成粮食,凭他二人,便是月余都吃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