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到了住处,李元楠下了驴车去开门,纳兰长秋轻轻碰了碰石昭昭:“姑娘,进屋里头去睡吧。”
石昭昭睡得不沉,是以她这轻轻一碰,她便立马睁了眼:“多谢女侠。”
纳兰长秋有些不好意思,头一次被人一声声地喊女侠,着实有些不习惯:“嗯,其实……我不是江湖中人,你不用叫我女侠的……”
她将人背起往屋里头走,腰弯的很低,石昭昭显然还未睡醒,闭着眼问:“哦……那,女侠姓甚名谁?”
姓甚名谁?
纳兰长秋背着她入了屋,一脚踹开了里头的房门,石昭昭见她不答,又道:“我姓石,名昭昭,我弟弟……我与他是半路相识,他姓朱,名光……”
“我姓梅,名天梨。”
“外头那个是我朋友,姓李,名桃僵。”纳兰长秋走到床边,转过身慢慢蹲下,将她放到床上:“你好好歇歇,你弟弟我们也会照顾好,莫想别的,把伤养好才是正事。”
“多谢。”
安顿好两人后,李元楠和纳兰长秋在外说悄悄话:“你打算接下来怎么办?”
“我原先不觉自己有多幸运,可是越长大,我越发现自己是这样幸运。”纳兰长秋背着手,静望夜空:“娘说,做好事是会有好报的,我不知是真是假,娘与人为善,可好似也没人记得她的好。姑母说,一个幸运的人靠近一个不幸的人,不幸的人会很幸运。”
“姑父说,能让幸运的人和不幸的人相遇的,只有缘分,是真是假我不知,可如今他们都住上了。我们总不好把人往外赶吧?要是他们出去…那我算不算害人性命?”
李元楠道:“那我现在是不是要去钱庄取点出来?”
“是要点。”
……
日子就这么一日日过着,石昭昭手上有伤,朱光便日日围着她转,如影随形。
“阿姐喝水……”
“阿姐吃东西……”
“阿姐好好歇歇……”
无事时,他便争着抢着做活,倒是让乐得清闲的李元楠都生了些愧疚心。
石昭昭自个儿却是忧心忡忡,既想快些好,又怕好了之后便要出去随风飘零。
纳兰长秋瞧出她的顾虑:“快过年了,外头冷,就先在这住着,别想些有的没的。\"
“谢谢……”她声音沙哑,低着头瞧不清神色。
“你的手现在怎么样了?能抬起来吗?”纳兰长秋问。
她赶忙将手抬起来,虽还能感觉到些许疼痛,但已能忍耐:“快好了。”
“嗯。”
……
次日,纳兰长秋出门给孙老去送东西,打算回来时顺路买些药:“中午别做我的饭,我应该会在孙老家里吃。”
在房间里看书的李元楠“哦”了一声,纳兰长秋离开。
孙老和她也混熟了,照街坊四邻的话来说就是:“那梅郎君本就是在此落户的。”
她来孙老家也不多做什么,只送些东西,顺便瞧瞧那小娃娃,小娃娃现在好像认识她了,见着她来总要抱。
她虽衣食无忧,心里却是空落落的,不知该做什么,也不像李元楠那样,手里拿本书就能安静乖巧,不动如山。
李元楠先前告诉她:“多找点事做,少想有的没的,你就算愁白了发也没用,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时间会冲淡很多。”
听着是那么回事儿,可她心中仍旧有时会闷闷不乐。
“孙老我先走了。”
“等等。”
孙老见她要走,赶忙拦住:“梅郎君你等下,常跟着你的那位李郎君说我的咸菜好吃,我这给备下了,你顺手带回去吧,也好一起尝尝。”
“好。”纳兰长秋接过东西,转身离开。
她走在街边,看着四处摊位,腹中馋虫蠢蠢欲动,又往卖炙肉的摊子寻了过去。
“老板娘,老样子。”
老板娘看着她去的方向,笑意盈盈:“成。”
“来壶冷酒。”
纳兰长秋买了酒,从酒馆里走出来,老远就闻见烤炙肉的摊子椒香四溢。
如今是秋季,可她依旧觉得炎热,尤其是吃了炙肉后,更是汗流浃背,配着冷酒喝,才算是人间极大美味呀。
“哎……”
一名男子背着蓝衣孩童行色匆匆,“啪嗒”一声,纳兰长秋回神,发觉手里的酒壶已碎到了地上四分五裂,撒了一地酒。
在时不时路过的行人侧眸远去间,那人僵在原地,满脸不知所措,静静看着她。
反应过来是那孩子的腿脚撞了自己的酒壶,纳兰长秋皱眉,那人赶忙放下左右袖子上有补丁的孩子,卑躬屈膝:“对不起啊这位郎君,我并非故意,家里孩子病了要去看大夫,所以走的急了些。”
那人说着,赶忙掏出铜钱给她:“这些钱你拿去打酒喝,没事我就先走了。”
她愣在原地,见那人态度极好,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哦,没事没事……”
看了看手里沉甸甸的铜钱,瞧着那背起孩子走的人,她赶忙叫住:“用不了这么多…你给的太多了……”
“哦哦,没事没事。”那人不回头,背着人往前,走地仍旧匆忙:“没事儿,你拿着,算我请你的。”
纳兰长秋默不作声,蹲下身,伸手去捡碎掉的碎片,捡完碎片,她起身往前走,顺手丢进了路边的渣斗。
“老板,来壶冷酒。”
酒家见着人又来了,顺手就拿了壶酒放到桌上,纳兰长秋从身上掏了铜钱递给酒家,她是这儿的常客,那酒家没看没数就把钱扔进了抽屉里:“客官慢走。”
“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不见了!”
纳兰长秋走出酒馆,就见人来人去的街上,一道声音冲破喧嚣,原来是一名妇人在人群中嘶吼:“我的孩子不见了,大家帮忙找一找!”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有人出声询问:“啊,怎么丢的?”
那妇人哭的梨花带雨:“今日不是赶集日吗?我带着娃出来赶集,我看上了一块猪肉,就在那砍价,等我买完菜,转身娃就不见了,呜呜,怎么办?……我的孩子啊,我的天!呜呜呜……”
“他穿啥呀?几岁了?”
“他姓岳名羽,今年九岁,这么高,这么壮!穿着蓝衣裳,左袖和右袖有补丁,哦,对了,他的手掌心有颗黑痣,大家帮帮忙,大家帮忙找找,求求你们了。”
走过来的纳兰长秋心中大骇,在人群中大声喊,一边喊一边往之前的方向指:“我刚刚见过,他还打碎了我的酒壶,背着人说是去看病,朝那边走了,那边……”
“哦,对,我也看到了!”有路人赶忙佐证。
“天啊!”
人群议论纷纷:“唉哟,这是遇上拍花子了?”
“这这这这这,这定是遇上拍花子了!”
有人唉声叹气,有人赶忙看了看牵着自家孩子的手。
“这,大家帮忙一块找人,快快快!”
迷茫的人群立马沸腾起来,一名拎着菜篮子的大婶心急道:“你们腿脚好的赶紧追啊,岳家的就这么一个儿子,可不能出事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