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会儿。”李元楠让她将马车驶到街边,下车准备离开:“这马累了,让它们休息休息吧,我有事待会回来。”
“嗯,快些。”纳兰长秋道:“别误了时辰,要是耽搁到了中午,那就得明日了。”
李元楠应了一声,拐出了宽阔的二十六街,纳兰长秋对着里头道:“今日早上起得太早,我现在饿了,你呢?要不要一起吃点东西。”
马车里送出一大包吃的:“不用了,我其实不饿。”
过了一会儿,李元楠走了回来,驾着马车拐出了街,纳兰长秋不明所以:“哎,回头走啊,你去哪儿?”
“应该是别人说错了。”李元楠哭笑不得:“我刚刚问了,是在南东道不是东南,十七道二十九街不是二十六街,进去从南往东走一百五十二家,从东往南数第七十六。”
“……”纳兰长秋好像一瞬间记起了什么,有些心虚地低着头:“哦……这样说来…是他们报错地方了,呵呵我们快走吧,免得耽误了时辰。”
“……”
一条条大道上车马匆匆,一路走走停停,时而避车马,时而让行人,当她们走到南东道十七道时,已到了午时。
“这马要是再快一点就好了。”纳兰长秋很是懊恼:“…算了,就近找家客馆住下吧,咱们也好到处逛逛,哦,对了,还得先送张拜帖。”
“嗯,我去。”李元楠道:“过登门的话,要是有糖姑娘身上的东西会更妥帖一些,毕竟得要一块敲门砖嘛。”
“是这个理。”纳兰长秋说着,看向神色犹豫的唐燕儿,直白问道:“唐姑娘有虑?”
李元楠静静听着,唐燕儿结结巴巴,最后羞愧地点了点头,她也觉得自己不该如此,可她就是不安,就是有疑虑。
“是该如此的,在外多不易。”纳兰长秋道:“那你就先送张拜帖吧,通知一下。”
“嗯。”
……
下午,几人一块儿在街上溜达,这瞧瞧那看看,却也只是在周边逛了逛,在纳兰长秋送了唐燕儿一根头绳后结束。
在路边摊停下吃东西,李元楠不由感叹:“哎哟我的天,这定安城也太大了,这还只是外城,我头都晕了。”
“要不你再去逛逛。”
李元楠啃着炙肉,闻听此言,咽下口中美味,摇了摇头:“算了吧,我腿痛。”
“你们打算去哪?”
李元楠道:“她去哪儿我去哪。”
纳兰长秋道:“我要去汉州。”
唐燕儿不确定问道:“那里现在好像是新的边境啊?”
“我想离北边近一点。”
广河以北的岸上,是靠西边的护州和靠东边的守州,而广河以南,便是靠西边的并州和靠东边的汉州并列拒北。
并州往南是兵州,往昔是羽州,汉州往南是开州,往东是衡州跟遥州,往南便是沿海,与永州和兵州接壤的更州,跟永,开接壤的年州,这也是大景最后的半壁江山。
唐燕儿满眼期待:“那你以后还会来定安城吗?”
“我想,应该…不会了。”纳兰长秋道:“所以呀,多吃两串,珍惜相识一场。”
“好……”
……
次日一早,纳兰长秋着了一身女装带着唐燕儿登门。
路过正门时,见门紧闭着,纳兰长秋道:“看来是想躲谁,我们只能走偏门了。”
到了侧门不远处,李元楠钻进马车里呼呼大睡。
二人上前,纳兰长秋握住门环,轻轻叩门,然后又退开几步,门被打了开来,那人满脸疑惑:“你们找谁?”
唐燕儿上前几步,将东西交到那人手上:“麻烦了。”
“……”那人打开小布包,满眼放光,忙侧身让道:“我现在就往里头报,二位进来等待片刻,不会太久的。”
两人刚要进来,那人又慌忙道:“哦不不不,你们去中门,去中门等着,我去向周管家报一声。”
那人往前院走,一路问着,恰好见到匆匆离开的人,一边喊一边快步追上去,不疾不徐:“周管家……”
此刻,他真懊悔昨日没把那拜帖当回事儿,那张拜帖他昨日还忘了告诉上头,此刻却是不敢说了,只盼望待会儿那二位祖宗,万万不提才好。
“嗯,谁来了?”周管家侧头看他,顺手接过,看过之后细细询问:“人呢?”
“我让他们去中门了。”
“快让人把中门打开。”
“诺诺诺。”
见着人走后,周管家招呼人被茶点,又招呼人去备了一盆炭火,自个儿拿着那块些许图文的木牌怔怔出神,后知后觉道:“快去通知欧阳把小账本子拿过来,快去快去!”
“诺。”
……
“二位请坐,我是这府里头的管家,姓周。”
茶点上桌,纳兰长秋两人坐一边,另一边的周管家率先开口说道:“如今国公府,当家是已故英国公爷的妻子,国公夫人,威远侯之女白氏,但国公夫人今日实在繁忙。”
“在国公夫人知道前,周某僭越,斗胆先问问二位,这块木牌是从何得来?”他虽嘴上说着僭越,脸上似笑非笑,又显得那么的理所应当。
“周管家太客气了,在下姓梅,名天梨。”纳兰长秋道:“实不相瞒,这块木牌不是我的,我过河之时,恰好遇见唐姑娘,我恰好顺路送她一程,至于其他的事,我不知晓,还是唐姑娘自己说吧…”
“姑娘家住哪里?”
唐燕儿谨记着纳兰长秋之前的谆谆教诲,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家在康县唐家村,我爹名大一,打西边的时候有幸见过大将军贵人,我爹说他姓陈,至于叫什么,爹自己也不清楚,我们这些做子女的……就更不知了…”
唐燕儿心中紧张,但却尽量说的稳些,眼眶通红,好在是没有落下泪来:“这些年我们家中屡遭变故,生存艰难,爹带我们南迁之时……”
“他临终之前……说让我和弟弟天佑来找陈国公家的人,凭此木牌求一口饭吃,可我与我弟天佑,在登船时失散了,如今……也不知他是否安好。”她强舒了几口气,缓了一会儿才道:“不过,他下船了应该也会来这里,若是有他的消息,能不能告诉我?”
公,侯,伯,子,男,不仅有品级差异,还有那鬼都记不住的封号,饶是大户人家结交时都得翻翻册子,更别说老百姓日日忙那几亩田,见不着这些个大老爷。
哪怕是听着了,好奇的顶多就问问姓氏,以姓加爵位,可不会记什么封号,倒还别说,这样喊起来还挺亲切。
“好,我知道了,唐姑娘你节哀,若是他来了,门房一定会来报,届时你自然知晓。”周管家道:“嗯,就请二位先在客房休息可好?”
“那多谢了。”
……
二人走后,欧阳冷拿着木盒子走了进来,将本子拿出来,问道:“姓什么?叫什么?哪里人?\"
“姓唐,叫大一,康县。”
欧阳冷翻了几下薄薄的小本子,抬头道:“是有这么个人,康县唐家村的,当年那个夜叉雷差点就砸到大爷了。”
他说着,摸了摸头,想了很久:“我当年跟大爷打仗时,好像见过,不过太久了,真的有些记不清,画像上的人差不多都长大了,别说我们,亲娘来了都认不出。”
“害,你别开玩笑了。”周管家说着,用火钳子拨开几块炭,将里头的木牌子夹了出来:“既是对大爷有恩的,咱们不能违了大爷的义,这件事可以告诉国公夫人了。”
“呲啦”一声,过了一会儿,冷冰冰的水已然些许滚烫,周管家夹起又放了会儿。
二人一瞧,上面的纹路已然没了踪影,侧边却又显了其他纹路,纹路的三面分别有一个若隐若现的字,连起来正是唐大一,另一侧则是年月。
“是真的。”欧阳冷笑道:“这次不是假冒的了。”
“你就别惦记了。”周管家笑道:“那样的事少。”
欧阳冷叹息一声:“要是他也能回来,那该多好啊。”
周管家却是哭笑不得,最后也叹了一声:“唉,回来……大爷要是瞧见大景现在这样,估计也得被气死呀。”
……
“你很担心。”
唐燕儿回神道:“我在想,天佑什么时候能找过来,他啊,这些年,日子过得太苦,我当时要是再抓紧点就好了,可是我没有抓住。”
“吉人自有天相,他一定会活着的,况且周管家不是说了吗?若是他登门,你便能知道。”纳兰长秋道。
“就凭一块木牌子,他们真的能信我吗?”唐燕儿问道:“我自己都没底啊?”
“那当然,只要你那块木牌不是假的,他们就信。”纳兰长秋道:“这样的木牌,可不是一般木匠能做的,而且大家族都喜欢这么干,不过是信物不同而已。”
唐燕儿道:“我听说江湖上会有很厉害的骗子。”
“再厉害的骗子到了正主面前都是跳梁小丑。”纳兰长秋笑:“有冒充的事情也不是没有,门是上午登的,官是马上报的,牢是中午坐的,晚上就能跟苍蝇耗子睡一窝。”
“哈哈哈哈……”唐燕儿忍不住笑:“你真会逗人开心。”
“这是真的。”纳兰长秋道:“比你那块木牌还要真。”
……
“国公夫人,事情就是这样,您打算怎么处理。”
周管家站在书房里头,书案之后正对大额数目的英国公夫人放下账本,提笔在纸上行云流水写下两竖字。
第一竖是:“予配良人,陈添红妆,郎不敢欺,辱则陈耻。”
另一竖,只有八个字:“待学知识,未来自行。”
周管家接过纸:“国公夫人有心,可是那孩子看样子是没念过学,她能明白您这一片好意吗?”
旁边的侍女岁安道:“你不是说她旁边还有人吗?你不是还说她很英气吗?你不是还说关她谈吐便知是个念过学的吗?她肯定会说啊,你就是操心太过了。”
“哎呀,我真是老糊涂了,确实是忘了这一茬。”恍然大悟的周管家懊恼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