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花田莉还是把宣凝她们带到了夏程程所在的地方。
不在体育馆也不在训练楼，而是在离训练楼没多远的那家便利店的小仓库里。
因为花田莉的吃货属性，所以她三天两头就要跑去便利店里买零食，一买就买一大堆，因此就和店里胖乎乎的老板娘混得十分熟络。
热情的老板娘也特别中意这个乖巧又可爱的小妹妹，听说她要带一个最近不太方便的朋友来这里躲一阵子后，想都不想就非常痛快地答应了她。
其实，说是仓库，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拥挤与杂乱。用于补货的各种商品几乎都堆积在后门处的大仓库里面，而这个设置在收银台后面十分隐蔽的小仓库，平时主要就是用来装一些废旧纸盒子纸箱子，囤在一块方便一起拿出去卖钱。
就在前几天，老板娘刚好清理出去了一批废纸箱，所以现在那个小仓库里面几乎没什么杂物，干净又整洁。
甚至比1201都更加的美观宜居！
由于那个仓库面积不大，容不下太多人，加上如果一堆人都挤在便利店里面实在是太惹人怀疑了。于是，宣凝让周净瞳和袁婉倾先去练习室，顺便帮忙打探消息和控制舆论。
本来也想让宫奈葵和她们一起过去的，可惜她一直抱着花田莉不松手，说两个人太久没在一块了要好好叙叙旧，上演了好大一出姐妹情深。
不明真相的众人也就真当两人关系好，随她们去了。
之前，是花田莉和江扬一起帮夏程程避着人群，跑到这里躲起来的。现在，花田莉带着人回到小仓库时，江扬还在里面陪着她。
花田莉以到外面帮忙放风为借口，拉着宫奈葵就离开了小仓库，留下终于会面了的两拨人认认真真地交换情报，整理线索。
林致雅靠着窗台凝神思索，“你是说，你有银杏粉这件事，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
夏程程坐在仓库中间的塑料小凳上，犹豫着点点头，“对，我并没有把它当成一个秘密，有人看到了或者问到了，我都会告诉她们的。”
宣凝坐在她对面的另一张凳子上，连忙追问道：“你的银杏粉，有没有送给别人过？”
夏程程再次点了下头，“有。1201的所有人，还有几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
旁边站着的江扬举手应和：“我作证，我也被她送过两包。”
林致雅一拍响指，“照这么说，被你送过银杏粉的那些人，就都有作案嫌疑了！”
大致算一下，宿舍里十二个人再加上几个朋友，差不多就有二十个人了。
真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虽然人很多，但好歹也是有了大致范围。”宣凝积极地从包里拿出纸和笔，递到夏程程面前，“程程，你把那些人的名字都写出来，我们可以一个一个查过去。”
夏程程听话地俯在面前的小桌板上，埋头写名字。直到写完第五个人名后，她笔下一顿，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难看，“其实……也有可能是别人的。”
宣凝不明白，“为什么？”
夏程程抬头向她解释道：“可能是那个凶手知道我有银杏粉，趁没人的时候溜进来偷也说不定。”
林致雅可从没有忘记那天下午的情景，“你的银杏粉不是已经放在了那么隐蔽的保险箱里吗，还能被偷？”
“额……自从那天，我把保险箱开给你们看了之后，就把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夏程程的表情有些心虚，不敢扭头看她，“而现在那个保险箱，已经被我扔在角落吃灰了……”
嘶，这就有些麻烦了！
宣凝皱眉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的银杏粉数量有减少吗？”
“我……我不知道，”夏程程迷茫地晃晃脑袋，“我从来都没有在意里面有多少包。”
也就是说，哪怕真的有小偷偷了她的东西，她自己也没感觉？！
“你这人真是够厉害的！”林致雅扶着额头哭笑不得，“我总算明白为什么你们公司要给你寄一个这么高端的保险箱了！”
你平时是不是连钱包里有几张钞票几张卡都不记的呀？
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大小姐！
夏程程不知所措地从嘴里蹦出俩字，“抱歉……”
宣凝乐观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大不了我们换一个其他的线索入手！”
夏程程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思绪百转千回。
现在没办法找到谁是凶手，那就只能先证明自己不是凶手了。
可是所有的动机和证据都指向自己，几乎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除非自己还有不在场证明。
不在场证明……
“等等！”夏程程灵光一闪，“宣凝，你是在昨天中午的时候，在食堂中的毒？”
宣凝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这件事，下意识点头应道：“对啊，我一开始就说过了。”
“我当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我是有不在场证明的啊！”夏程程激动地一下拉住了她的手腕，“昨天中午我一直待在练习室练舞，根本就没去食堂！”
林致雅眉头一挑，“有证据吗？”
夏程程转头看她，脱口而出道：“A班练习室的监控，还有当时和我一起留在练习室的恩绘姐。”
人证物证都很齐全，这个不在场证明确实够硬。
江扬也忍不住替自己的好友开心起来，“那这样，应该就可以证明程程的清白了吧！”
“这样是可以证明夏程程没有直接对宣凝下毒，”林致雅平静的声音及时向大家泼过去一头冷水，“但并不能排除她买凶杀人的可能。”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从未想过的角度，四下鸦雀无声，时间仿佛都出现了停滞。
过了许久，江扬发出一声轻微的嗤笑。她显然不太认可林致雅的观点，“如果你要往买凶杀人这个推断上引，那案子就无解了。”
“恭喜你，答对了！”
林致雅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微笑，蹦蹦跳跳地跑到她面前，又冷不防将自己的脸凑近她鼻尖，惹得对方警惕地往后缩了半步。
“这个案子，就是无解！”
林致雅一开始也以为，只要找到真正凶手或者证实夏程程不是凶手，事情就解决了。
但她刚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就算找到了真凶，但那个凶手也可以一口咬定是夏程程买凶杀人；而夏程程的所谓不在场证明，就更没用了，因为她完全就不需要在现场啊！
那个凶手，或许是夏程程的竞争对手，或许是单纯不喜欢她的参赛学员，又或许是之前同她有过矛盾的齐薇和苏雨彤。
不管是谁，都不重要了。
因为她已经把我们的每一条路都给堵死了。
自从夏程程下毒谋害宣凝的谣言被传出去开始，死局即成。
她是凶手就是凶手，不是凶手也还是凶手。
夏程程慢慢松开了宣凝的手，嘴角一扬，便笑出了声。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放纵，似有晶莹的泪花在她的眼尾闪烁。
“既然无解，那我还躲在这里做什么呢？”
去外面，和所有人对质，去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
思路就像是坐了西瓜皮一样，在脑海里滑啊滑，滑到了一处牛角尖，任凭怎样横冲直撞也出不去。
而下一秒，附在手背上绵软而微凉的柔荑，如初春之风拂面而过，一瞬间便将她从烦躁的愠怒中解救出来。
宣凝始终目光坚定地注视着她，“没事，我们肯定能找到解法的！”
没有怯懦，也没有退缩，仿佛永远都是那么冷静自持，泰然自若，明亮的眸子中盛满了信任与鼓励，瘦削的肩膀仿佛扛起了顶天立地般的安全感。
要相信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种办法，能让我们所有人都转危为安。
“唯一的解法就是你们两个一起退赛，彻底遂了那个凶手的意。”
违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四人一起回头，却看到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陆湘娉。
原本应该在外面放风的宫奈葵和花田莉，此时也站在了门口，一左一右如同护法一般守在她的旁边，生怕她会做出什么对己方不利的行为。
夏程程站起身来，充满戒备地盯着她，“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陆湘娉无辜地眨了下眼睛，朝她旁边的江扬努努嘴。
江扬会意，连忙跟大家解释。
“是我之前给程程带早餐的时候，被她恰好撞见了……”说罢她又赶紧加上一句，“你们不用担心，湘娉是自己人，不会告密的！”
“恰好撞见？”夏程程轻哼一声，显然不太相信。
不是不相信江扬，而是不相信陆湘娉。
“恐怕是她专程去堵你的吧！”
十分明显的嘲讽，陆湘娉竟然也不恼，笑着挑起自己的一缕头发，放在梅子色的指尖上绞啊绞，“知道你不待见我，但能不能先听听我带来的坏消息，再决定生不生气呢？”
坏消息？
宣凝将手搭在夏程程的肩上，轻拍几下暂时安抚好了对方的情绪，自己上前一步问道：“外面发生什么了？”
“现在关于你和夏程程的谣言满天飞，节目组终于开始下场干涉了。”
听起来似乎是好事。
但是从陆湘娉那轻蔑又不满的眼神中，可以看出来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那些工作人员把传播谣言的学员抓在一块，大概有五十几个吧，劈头盖脸地骂了半个小时，每人打了二十下手心，现在又被勒令围着训练楼跑二十圈，还让我们这些安分守己的人在外圈看着，应该是为了杀鸡儆猴。哦，听说明天她们还要一人提交一份三千字的检讨，交不上来还得打手心。”
陆湘娉每说一句话，仓库中四人的脸色就更添一分黑。
她的话说完之后，全场寂然无声。
“妈呀……”良久之后，林致雅惊魂未定地抚了抚自己的胸脯，“不愧是节目组，精准选择了最拉仇恨的一种操作！”
本来我们这边就已经进了死胡同，哪头都走不通，偏偏又有一群自作聪明的大傻子在胡同口点了一把火，这回更加玩完了！
节目组啊节目组，果然你们在让人失望的这条路上从来没让人失望过！
陆湘娉爱莫能助地摇了摇头，啧啧叹息，“可惜了，之前传你谣言的时候，女孩们还是抱着一种调侃和戏谑的状态；而现在，她们真是哀鸿遍野，怨声载道，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
毕竟她们可是从看热闹的吃瓜群众，变成了真情实感的受害者呢！
就像是一部大烂剧，有很多的观众去吐槽，但不见得每个人都讨厌它，基本上都是把它当个取笑的乐子；而当官方下场后，用强力去压制负面消息，大力惩处那些吐槽的网友，不仅没一点用，反而会让观众对这部剧的厌恶感达到巅峰。
只有火烧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人们才会用尽全力地去抵制和挣扎。
夏程程低眉苦笑，“那我还得多谢你提醒了我现在的处境！”
“谢倒不至于！”陆湘娉双手背在身后走到她面前，俏皮地歪头一笑，“只要你以后不再拒我于千里之外就行了~”
她这句话所隐藏的暗示过于明显，在场几人的表情，要么玩味，要么尴尬，要么愕然。
只有夏程程本人，仿佛就像没听见一般不动声色。
毕竟第一次是羞耻，第二次是愤怒，第三次可能就习惯了吧！
夏程程走到窗边，哗啦一下打开窗户，任凭外面的冷风打在自己脸上，带来片刻的清醒。
“你们都走吧，我想一个人待会。”
众人心照不宣，一句话也没说，便纷纷起身往门外走去。
天之骄女一夜之间陨落神坛，确实需要给她一个冷静的适应过程。
“宣凝！”她突然回头叫着眼前人的名字，“你留下来陪我好嘛？”
含着泪花的眼神中泛着深深的希冀与哀求，凄美而又令人动容。
宣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应了下来。
林致雅跺了跺脚，急躁地表示不满，“凭什么啊！她是我们带来的，走也要一起走！”
宣凝拉着她的肩膀，仿佛给小猫顺毛般安抚道：“没关系的，你们先走吧，顺便把昨天中午A班练习室的监控拿到手，好歹也是程程的不在场证明，之后有用也说不准啊。”
“拿监控别人也可以，不一定非要我去。你如果不走的话……”林致雅直接搬了张凳子在她旁边坐下，“那我就留在这陪你！”
江扬立马将她从后面抱起来，在不弄伤她的同时努力将人往门外拖。
“你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啊！”她一边拖人，一边附在她耳边不停地做思想工作，“人家一个处女座一个金牛座，绝对有聊不完的话题，用不着你在中间当电灯泡……”
“放开我放开我！”奈何林致雅的细胳膊细腿实在是挣脱不开，只能扯着嗓子大喊，“这里有猪要拱我家的白菜啦！”
耳听着声音越飘越远，陆湘娉不悦地翻了个白眼，随手撩一下头发，“我也是处女座的嘛，干嘛不留我呢！”
直到她也扭着腰肢离开仓库后，还没走的就只剩下宫奈葵和花田莉了。
宫奈葵本来已经走出了门口，鬼使神差地又回了头，看到宣凝正坐在那张矮矮的小桌板前，将自己保温杯里的热茶倒入刚从外面拿回来的一次性纸杯里。
就像是每一天的清晨，她也是这么坐在桌子前，将自己泡的茶分给1002的每一个人。
也是一样的笑容款款，一样的举止优雅，如向阳红花，亦如溪边垂柳。
她总是不吝啬地将爱分给所有人。
也总是会让人难以分辨哪些是真情，哪些又是假意。
直至身后传来花田莉揶揄的话语，“怎么，舍不得了？”
宫奈葵这才堪堪回神。
她快速收回了目光，不假思索地抓住门把手将门关上。
“我才不会！”
冷漠的声音，没有悲喜，也没有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