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母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杨柳。
“柳儿,有句话,婶子不知道该不该说。”
杨柳的心提了起来。
“婶子,您说。”
贺母叹了口气,脸上带着愁容。
“那个宋知青……婶子知道你以前跟他……”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
“阿寒这次出事,虽说是那个周婷下的手,可归根结底,是不是也跟你和宋知青那点事有关?”
“婶子不是怪你,就是觉得……阿寒这孩子太傻,为了你,什么都不顾。”
“我们家就他一个顶梁柱,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盈盈可怎么活?”
贺母说着,眼圈就红了。
她不是不讲理的人,只是太担心儿子了。
杨柳垂下眼睑,没有说话。
贺母的话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杨柳一句话说不上来。
就在这时,床上的贺寒忽然动了动。
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口红着眼的母亲,又看了看低着头不说话的杨柳。
“妈。”
贺寒的声音沙哑,“这事跟柳儿没关系。”
“是我自己没防备,着了别人的道。”
贺母没想到儿子会醒过来,更没想到他会直接替杨柳说话。
心里顿时又气又心疼。
“你……”
她看着儿子苍白的脸,和那维护杨柳的坚定眼神。
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贺母气得扭头就走,砰地一声带上了门。
病房里恢复了安静。
杨柳抬起头,看着贺寒,眼眶红红的。
“寒哥,你……”
她走到床边,语气带着一丝责备。
“你怎么能为了我跟婶子顶嘴?”
贺寒看着她,眼神温柔而坚定。
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你是我媳妇儿,我不护着你,护着谁?”
杨柳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里,那毫不掩饰的珍视和爱意。
眼泪再也忍不住,汹涌而出。
上一世,她怎么就瞎了眼!
放着这样好的男人不要,偏偏信了宋纬钧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她到底是有多蠢!
才会把珍珠当鱼目,把真心踩在脚下!
“寒哥……”
她哽咽着,扑到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像是要将自己揉进他的骨血里。
贺寒身体还有些虚弱,被她这么一撞,闷哼了一声。
却还是抬起手臂,轻轻拍着她的背,无声地安抚着。
杨柳在卫生所衣不解带地照顾了贺寒两天。
贺寒的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快。
除了还有些虚弱,基本没什么大碍了。
医生也说可以回家休养了。
这天早上,杨柳扶着贺寒,贺盈跟在后面拿着东西,三人一起离开了卫生所。
刚走到卫生所门口,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停在不远处。
两个穿着制服的人,正押着一个头发凌乱,形容憔悴的女人上车。
是周婷。
她看起来像是几天没合眼,脸色惨白,眼神空洞。
看到贺寒和杨柳,她的身体猛地一僵,眼神复杂地看过来。
杨柳目不斜视,扶着贺寒就要从旁边走过去。
她不想再跟这个女人有任何牵扯。
“杨柳!”
周婷忽然挣脱开旁边人的钳制,冲着杨柳的背影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
杨柳脚步未停。
贺寒也只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对不起!”
周婷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喊。
“我知道错了!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鬼迷心窍听宋纬钧的话!我不该害你!”
“对不起……”
她的哭声在清晨的空气里显得格外凄厉。
杨柳依旧没有回头。
有些人,有些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她扶着贺寒,和贺盈一起,渐渐走远。
周婷看着他们决绝的背影,终于支撑不住,瘫软在地。
嚎啕大哭起来。
她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可一切都晚了。
她毁了自己,也彻底失去了那个曾经可能属于她的未来。
吉普车扬起一阵尘土,带着周婷的哭声和悔恨,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杨柳扶着贺寒,贺盈在后面拿着东西,三人慢慢往贺家走。
还未进院子,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贺母迎了出来,看到儿子回来,脸上露出一丝放松,但目光扫过杨柳时,那点暖意又迅速敛了下去。
她上前接过贺盈手里的东西,扶住贺寒的另一只胳膊。
“阿寒,慢点。”
贺寒冲母亲笑了笑,侧头看向杨柳。
“柳儿,留下吃饭吧。”
杨柳下意识去看贺母的脸色。
贺母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喜怒。
她心里发虚,刚想找个借口推辞。
贺寒却不容分说,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都到饭点了,吃完再走。”
他直接把她往院子里带。
贺母看着儿子这维护的样子,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终究没说什么,转身进了厨房。
饭桌上,气氛有些沉闷。
贺母做的都是贺寒爱吃的,有红烧肉,还有一碗卧了两个鸡蛋的鸡蛋羹。
她不停地给贺寒夹菜,嘴里念叨着。
“多吃点,补补身子。”
“这几天都瘦了。”
却一眼都没看杨柳,也没给她夹过一筷子菜。
杨柳低着头,默默扒拉着碗里的白米饭,只觉得嘴里的饭菜味同嚼蜡。
贺母这态度,摆明了还是怪她。
她心里又涩又堵。
贺寒将一切看在眼里,桌子底下,他伸脚轻轻碰了碰她的腿。
杨柳抬眼。
他对上她委屈的眼神,几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她别在意。
贺盈却是个藏不住话的。
她扒拉了两口饭,忍不住开口。
“妈,你也别老拉着个脸嘛。”
“要我说,这事也不能全怪杨柳姐姐。”
“我哥要是不去搭理那个周婷,能有后面的事吗?”
“他自己也有错!”
贺盈这话,简直是往枪口上撞。
贺母猛地一拍筷子,瞪向自家女儿。
“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话!”
贺盈被吼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吭声了。
杨柳的头埋得更低了。
这顿饭,杨柳吃得食不知味,如坐针毡。
好不容易吃完了饭。
杨柳连忙起身,手脚麻利地开始收拾碗筷。
“婶子,我来吧。”
贺母看了她一眼,没阻止,也没搭手,转身去收拾灶台了。
贺盈想帮忙,被贺母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你哥身体还没好利索,你去看着他。”
贺盈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进了贺寒的房间。
厨房里只剩下杨柳和贺母两个人。
气氛更加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