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几个医生冲了过来,直接把人拉去了抢救室。
杨柳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滑坐在地上。
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力气,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她抱着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肩膀剧烈地耸动着,却哭不出声音。
“柳儿!”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贺寒又惊又怒的声音。
他几乎是跑过来的,看见蜷缩在地上发抖的杨柳,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几步冲到杨柳面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
“到底怎么回事?!我娘她怎么了?!!”
他的眼睛因为恐惧和愤怒而微微发红,声音都在发颤。
看到贺寒,杨柳紧绷的神经彻底断了。
她再也支撑不住,猛地扑进贺寒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寒哥,是我没有看好贺姨,让她吃了安眠药,我该死……”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语无伦次,只能一遍遍地重复着“对不起”。
贺寒听到“安眠药”三个字,整个人如遭雷击,身体僵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痛哭的杨柳,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嘎吱”一声,抢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上带着几分疲惫。
两人抬头看向医生,连呼吸都忘了。
医生看了看他们,开口说道:
“病人刚吃下去没多久,药力还没完全发挥,已经给她洗胃了,暂时脱离生命危险。”
听到暂时脱离危险,两人都松了口气。
贺寒紧紧抱着怀里抖得像风中落叶的女人,“好了柳儿,没事了。”
贺母这一昏睡,就是整整两天。
这两天里,杨柳几乎是衣不解带地守在病床前,眼睛熬得通红,下巴也尖了不少。
贺寒看着心疼,劝她去休息,她只是摇头。
直到第三天下午,床上的人才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贺母眼皮颤了颤,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
“贺姨!”杨柳精神一振,赶紧凑过去,声音又轻又柔,生怕惊扰了她,“您醒了?感觉怎么样?”
贺寒听到动静,也立刻从外间冲了进来,几步跨到床边。
“娘!”
贺母缓缓睁开眼,眼神先是有些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聚焦,看清了床前围着的两个人。
她猛地瞪大了眼睛,干裂的嘴唇哆嗦着,声音嘶哑却尖厉:
“谁让你们救我的?!啊?!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是个废人!是个累赘!你们救我回来干什么?!让我死了不是干净?!”
贺寒双膝一软,竟然直挺挺地跪在了冰冷的病床前!
这个一向顶天立地的男人,此刻双肩垮塌,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哽咽。
“娘!!”
他重重地喊了一声,抬头望着贺母,眼睛红得吓人。
“儿子求您了!您别这样了好吗?”
一个大男人,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在地上,额头几乎要抵到床沿,声音里的痛苦和哀求,让旁边的杨柳都忍不住捂住了嘴,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往下掉。
贺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那个从小就倔强、宁可站着死也不愿跪着生的儿子,此刻为了她,就这么跪下了!
心,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想骂,想继续吼,可看着儿子通红的眼眶和颤抖的肩膀,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眼泪,汹涌而出,顺着她苍老、布满皱纹的眼角滑落。
她只是侧过头,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不出一点声音。
看到母亲不再激动,贺寒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但他仍然跪着,抬起头,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娘,您听我说,您不是累赘!永远都不是!”
“您把我拉扯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儿子都记着呢!现在该轮到儿子孝顺您了!”
“您这病,能治!医生说了,只要好好康复,就有希望!您放心,不管花多少钱,倾家荡产,我也要治好您!让您重新站起来!”
他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杨柳也赶紧蹲下身,轻轻握住贺母那只唯一能动、却在微微颤抖的左手,声音温柔,却也带着一股韧劲儿。
“是啊,贺姨,您得好好的。贺寒需要您,这个家也需要您。”
“我们都会陪着您,一起努力,您可千万不能放弃啊!”
贺母闭着眼睛,眼泪还在不停地流。
许久,她才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起来吧,地上凉……”
声音依旧虚弱,却不再带着之前的尖锐和绝望。
又在医院观察调养了几天,贺母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些,身体也恢复了一点,贺寒这才办了出院手续,用板车小心翼翼地将母亲接回了家。
贺寒刚把板车停稳,陆小眉就迎了出来。
“贺姨!您可总算回来了!我听说您出事了,我着急死了。”
她说着,就想伸手去扶贺母,被贺寒一个冷冷的眼神挡了回去。
陆小眉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那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但立刻又堆起更热情的笑。
“贺大哥,我来帮你吧!贺姨现在身子不方便,得多注意着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绕到另一边,嘴里还不停地嘘寒问暖:
“贺姨您放心,回家就好了!养病还是家里舒坦!”
“以后啊,您就安心养着,什么都不用操心!有我呢!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把您当成我亲娘一样伺候!保证把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这话说的,真叫一个孝感动天。
杨柳站在一边,看着陆小眉这副假惺惺的嘴脸,胃里一阵翻腾。
面上却只是冷淡地看着,没吭声。
贺寒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直接弯腰,稳稳地将贺母从板车上抱了起来,沉着脸,大步往正屋走去。
陆小眉被彻底无视,一个人站在院子中央,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挂不住。
她眼珠子转了转,立刻又换上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嘴里还殷勤地喊着:
“哎,贺大哥你慢点,当心门槛,我去给贺姨倒杯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