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扭过头,狡黠地看着他笑:“自然想过,不过嘛……”
她的目光在他身上溜了一圈,看得他下意识也低头瞧起自己来,耳边却听到她含笑的声音。
“他们同我说你比我老,是个粗鲁的武将,脾气不好,还克死了两任妻子,所以我就想着兴安侯定是个五大三粗,凶神恶煞又满脸黑须的人。”
说罢,她自个儿先忍不住咯咯笑了起来。
余佑安嘴角噙着笑,温柔地看着她鲜活灵动的模样,忍不住伸手轻抚在了她的发顶:“那是不是让你失望了?”
姜隐收起笑意,正色地打量着他,而后抿唇摇头:“那是说笑的,再怎么着我也是瞧过你模样的,不过,你不好相予确也是真的,我至今还记着新婚夜时你的模样。”
一听到这话,余佑安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新婚夜的旧账,怕是要被她翻一辈子了。
但这又能怪谁呢?还不是当初自己只顾满腹愤慨,不曾察觉她与前世初见时的言谈举止已然不同,没给自己留半分余地,被她念叨也是他活该。
想到此,余佑安心头一软,蹲下身来,抬眸与她平视:“是我有眼无珠,那时不识得夫人的好,我用一辈子守着你,护着你,补偿你可好?”
他每说一个字,便像她凑近一分,末了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扑在脸上的痒意。
她抬起双手落在他的肩头,紧抿着唇瓣不言语。虽然心中仍好奇当初他为什么对自己态度如此恶劣,但转念一想,那些前尘旧事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重要的是眼下,他待自己是真心实意的。
“那……你不许食言。”她绽开笑容,眼中满是他的影子。
“嗯,绝不食言。”他郑重应下,温热的唇瓣覆上,轻轻衔住她的。
气息交融,她的心像是漏跳了一拍,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他的中衣前襟。
下一瞬,天旋地转,他手臂用力将她稳稳地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走向内室。
他将人轻轻放在床榻上,随即覆身而上。
窗外檐角的铜铃随风轻响,一如初春清晨的鸟鸣般清脆。
姜隐晨起吃罢早饭,便换了衣裳出门去樊楼赴约,余佑安不放心,还特意将何林留给了她做车夫。
待一行人赶到樊楼时,姜悦已坐在二楼临窗的雅间里喝茶了。
“大姐姐来了。”见她进来,姜悦起身,看着芳云搀扶着她在对面坐了下来。
姜悦看着两人小心翼翼的行径,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随即露出一抹了然的笑容:“看来,大姐姐是有喜了。”
姜隐看了她一眼,坦然地点了头。
“那大姐姐近来还是少回姜家吧。”姜悦笑着,拎起桌上的茶壶替她倒了杯茶。
姜隐转头看了芳云一眼,示意她先出去,而后接过姜悦递来的茶盏放在跟前:“他们不寻我,我也不愿回去。倒是你,今日特意叫我出来,可是为了你的婚事?”
姜悦正端着茶杯,听了她的话,先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这才抬头看向她摇了摇头:“我说过的,只要柳氏能放我母亲出去单过,她让我嫁予谁,我都绝无二话。”
她神情淡然,像是一株即将枯去的花枝,失去了生机。
姜隐皱眉,一手紧握着茶盏,一手藏在桌下落在自己小腹上:“柳氏可曾对你说过对方的年纪,家世?”
姜悦长叹一声:“这些,她并没有瞒我,我知道对方年近五旬,孩子都比我年岁要大,不过那又怎样,我已经见过他了。”
姜隐有些意外地挑高了眉梢,身体微微前倾,歪头看着姜悦,眼中满是探究的意味。
“他答应我,不会纳妾,不会干涉我照顾我娘,他的孩子不会对我指手画脚,无论日后我们之间有没有孩子,他也绝不会厚此薄彼,亏待我。”
姜隐没想到这门亲事还未定下之前,姜悦已与对方私下见过面,甚至已对日后的生活有了诸多的约定,闹到最后,原来只有她才是真正的盲婚哑嫁。
她沉默下来,眼下竟不知是该同情姜悦,还是同情自己。若是她运气差些,不知这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呢。
“大姐姐,其实我们都一样,你成亲之前定然也没想到与侯爷是如今这样的光景,兴许我嫁到了他家,也能有个不错的结局。”姜悦浅浅笑着,笑容之中又带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这世道,女子嫁人不亚于倾其所有的一场豪赌,没到人生的终点,谁都不知道自己是赢是输。
“好了,且不说这些了。”姜悦深吸了口气,话锋一转,“今日请大姐姐过来,是想亲口同你说说,近来姜家的热闹场面。”
姜隐挥散心头的愁绪,打起精神看向她:“好,且说来听听。”
姜悦一说起这些天姜家的趣事,整个人都活跳起来,眉飞色舞的模样,让姜隐不自觉地想到了余佑瑶。
柳氏在装了一段时间的贤妻良母之后,便懒得再装了,寻着法子地将王氏叫来立规矩,仗着自己主母的身份时时责骂,处处刁难,每日都要拿王氏的出身说事。
一来二去,王虎心里记恨上了,有一回为了维护王氏,与柳氏院里的人动了手,当日姜海一回到家,柳氏便大骂了姜海一顿。
她骂姜海养外室也就算了,如何这般饥不择食,寻了个大字不识的村妇,生了个蠢笨如猪的儿子,母子二人顶撞主母也就罢了,庶子还要动手伤主母。
说着说着,柳氏便说要请姜家族老,可谁都知道,最近的姜家族者离京者也有两天的车程,更不必提还在青州的那些了。
姜海被闹得一个头两个大,对王氏母子便是一顿说教,让他们忍耐,至少熬过了这半年,待王虎入了族谱,再算账也来得及。
王虎母子初时答应了,但架不住柳氏能折腾啊,短短不到半个月,王虎再次入了柳氏的局,这一回他动手打了柳氏一巴掌,柳氏当即让人将王虎捆了。
王氏上前想给儿子求情,柳氏哪里肯饶,抓了王氏就连打了好几个巴掌,将王氏的脸颊都打肿了,而一身莽力的王虎在愤怒之下伤了好几个丫头婆子,直到护院出手再制住。
柳氏罚了母子二人在祠堂外跪一夜,姜海甚至都没为两人求情。
待到第二日老妈子去祠堂看他们二人时才发现,王虎母子莫名消失了。
“直到今日,已是父亲派人在外寻找的第三天了。”姜悦含笑说着,“至今还未找到二人的下落。”
姜隐小口地啜着茶汤,闻言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姜悦,语气中带着几分了然和嘲讽:“只怕是他晓得王虎母子在哪,只是不敢去见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