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隐目光一沉,手忽地攥紧了帕子,怔了怔,才缓缓看向李府尹。
“府尹大人,姜家管事邱成右手手背上,正好有道一指长的疤痕。”
她一开口,众人的目光皆落到了她身上,而姜海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浓浓的恨意。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如今竟帮着外人来对付你亲爹了。”姜海看着她,咬牙切齿地说着。
姜隐嘴角噙着讥诮,仰头看着他:“我吃里扒外?但凡你能记得我是你的女儿,便不会做出那些缺德又无耻之事。”
说话间,她站了起来,连带着一旁的余佑安也跟着她起身,看着她抬起了手,纤纤玉指定定地指向姜海。
“你,杀了我的母亲,追杀我舅父,猪狗不如,天理难容。”
“你说什么?”姜海厉眸圆睁,说话间便要冲上来,“我掐死你个不孝女。”
但才迈了一步,姜海就被衙役反手钳制住,任由他如何挣扎都难以脱身。
“公堂之上,即便你是官身,也不得咆哮。”李府尹的惊堂木重重一落,“来人,去将邱成捉拿归案。”
姜隐转过身,目光扫过府衙门口围得密密实实的人群,而后看向了余佑安。
余佑安一对上她的目光,便冲着她缓缓点了点头,伸手又扶着她坐了下来。
姜海面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这一次真的逃不过了,他以为邱成都已经处理干净了,没想到漏了最大的一个祸根。
如今,因为王虎母子之事,邱成与自己也有了反目之势,今日一旦他被抓,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将他供出来。
不行,他得想法子自救。
一想到此,他腿一软,嗵地瘫坐在地:“我也不想害秀娘,那是他们逼我的,且那些人也并非我派去的,都是他们做的。”
李府尹往前探了探身子:“哦,你被何人所逼?”
姜隐翻了个白眼,心知姜海这是要将责任都推到柳氏身上去,眼下她着实同情柳氏,夫妻一场,到头来还要替他背锅。
“正是我的妻子柳氏。”姜海道,“当年我高中,打马游街被她瞧见,第二日,柳家便派人将我叫去了当时身为礼部郎中的柳石齐家中。他威逼利诱,逼我娶他的女儿柳氏。”
说到此处,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我同他们说了,家中已有妻室,但柳氏执意下嫁,说愿做平妻,我本不愿答应,但没想到她使了勾栏瓦舍的龌龊手段。”
“后来她有了身孕,又变了说辞,要我休了原配再娶她,我不肯,此时路山舅兄入京来寻我,被他得知此事后,我更不愿娶柳氏,没想到她竟派了杀手去追杀舅兄,此事当真……”
“姜海——”
姜海的话还未说完,从身后传来一道怒吼声,原来是柳氏和邱成被押了进来,正好将他的话听了个分明。
见到突然出现的柳氏和邱成,姜海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随即定下心神,猛地站了起来,冲着柳氏喊道:“莫不是当初你步步紧逼,事情又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
柳氏一滞,竟没有出言反驳。
想当年,她为了逃离柳家,确实是使了手段,怀了姜海的孩子后,更逼着他娶自己为妻。
至于他的糟糠之妻,她自然也容不下,所以她再三催促姜海,甚至以他的前程相逼,所以在他同意处理发妻之时,她才会将自己的人借给他。
但又有谁会料到,这一点最后竟成了她难以推脱的证据。
“那是你同我借的人,若非你那时答应要娶我,我又怎会将人借你。”柳氏咬牙,瞪着姜海说着,“再者,我将人借给了你,如何行事可都是你安排指使的。”
姜海转过身来,重重拂袖:“你的人又怎会听我的调令,自是你下了令。”
“你……”
“啪啪啪”惊堂木连拍三声,终于打断了姜海夫妻二人的争执。
清早还是恩爱夫妻,没想到几个时辰后就反目成仇。
姜隐听着外头百姓七嘴八舌的议论声,有人说是姜海犯的事,也有人说是柳氏暗下杀手,一时间竟有人设起赌局来。
此时,余佑安拉了拉她的衣袖,她回神看向他。
他只挑了挑剑眉,她便明白了他的意思,伸手从束袖中取出了一封信,转手递给了一旁的府丞。
“府尹大人,我这里有封信,是当年姜海写予柳氏的书信,或许咱们能从中寻到一些真相。”
信被转交到府尹手中,姜海和柳氏皆看向那两张薄薄的信纸,他们都不知这封是当年他们往来书信中的哪一封,更不知写了什么内容。
姜隐转而看向柳氏,笑了:“说起这份证据,还当真要多谢柳夫人,若不是你身边的赵嬷嬷将她藏了起来,而她又因犯了错事被罚出侯府,这封信怕是这辈子都难见天日了。”
姜海一听这话,拍的一巴掌打在了柳氏脸上:“你个贱人,你这是要害死我们啊。”
话音刚落,惊堂木的声音便紧随其后响起,李府尹怒目瞪视着姜海等人,大声喝道:“姜海,你与柳氏杀人灭口,残害无辜百姓,此事罪证确凿,你还有话可说。”
姜海嗵的跪了下来:“我受人胁迫,也是无奈而为之,李府尹,你定要查明真相,还我一个公道。”
“呵,从你口中听到公道二字,当真是天大的笑话。”李府尹冷冷地道,“来人,将姜海和柳氏、邱成暂且收押,细细审问,本府这便进宫,向陛下禀告此事。”
衙役上前将三人挟住,不顾他们的叫喊,拖着就往后头走。
李府尹特意同余佑安知会了一声,领着府丞就走,也不管路明山的去留,只因他心里清楚,今日之事都是早有预谋。
若说刚开始他没瞧出来,但在姜隐拿出那封信时,他就回过了神,其实一切都是余侯夫妻二人安排好的,连带着结局也已注定,而他只是替他们走个过程的人罢了。
余佑安扶着姜隐,叫上路明山一道儿,出了府衙大门,抬头就看到何林站在街角,而他一瞧见着他们,手指向一处。
他顺着何林所指看去,发现了拐角处的王虎母子,暗道他们这消息倒是来得快,就看接下来他们会如何行事了。
其实王虎母子出不出面,事到如今已没什么区别,左右结局已定,他们只是想看看,能不能从这对母子身上挖出更多的东西。
两人上了马车,姜隐才坐下,便拉住了他的手,皱眉道:“我,得进宫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