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的锣声响了大半个时辰,整个盛京都醒了过来。
而隆亲王府内,书房里只点了一盏灯。
隆亲王坐在环臂大椅里,眸光如炬,紧紧盯着对面。
书桌隔断,对面是一片昏黑,看不清楚。
直到那身影往前倾了一分,才露出轮廓和那一双阴鸷寒凉的眼。
“长渡关的战报到了,这会,小皇叔已经急奔去兖州点兵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隆亲王,你还要考虑吗?”
“殿下这是威胁我?”隆亲王气势沉得骇人,似一头随时要袭击的恶虎。
二皇子却丝毫不惧,懒洋洋的抬手支在书桌上,手掌托着下巴,玩世不恭的笑道:“隆亲王这是什么话,我可是自小就很是崇拜神兵上将的您呢。”
神兵上将,这四个字如今落在隆亲王的耳里格外的刺耳。
更是赤裸裸的讽刺。
他如今,哪里还配得这四个字。
可他不悔,什么都没有让唐家成为大赵第一士族重要,即便是那些年少轻狂时的梦想。
“可惜呢,谁又能想到,当年为国为民的隆亲王,竟然是靠着那些手段镇守边关的,是隆亲王你老了,还是……”
二皇子没继续说下来,但满脸都是讥讽。
自是一切为了唐家。
但这些事不能曝露于天下。
甚至,隆亲王就从未想过二皇子,不,是从想过林家会知晓得这般清楚,一击就拿住了他的命脉。
事至如今,隆亲王才明白过来,自己终究比不过这些玩脑子的阴毒文臣,一个个都是那池子里的老王八,即便抓住了把柄也可数年隐忍不发,只待最合适的时机。
可即便是反应过来了,隆亲王也深知自己已经上了贼船了,无路可退。
最终,不得不点头。
二皇子心情大好的离开书房,近侍上前,低声禀道:“殿下,唐二小姐院里熄灯了。”
二皇子眉尾挑了下,转身不在意道:“那也去瞧瞧。”
在隆亲王府,二皇子如入无人之境,轻易的就进了内院,走到唐俞橦的院子。
“殿下,我家小姐已经睡下了。”琉璃快步走到院中拦住二皇子。
二皇子看了看那熄了灯,紧闭着的房门,不在意道:“我只是来瞧瞧,既然她睡了,我便回了。”
说完,二皇子毫不拖延的转身就走,仿佛真如他所言只是来看看,但往回走的他,余光一直注意着那扇开了一丝的窗。
看到那窗后微动,心情更好。
他不同于他那残忍血腥的大哥,太无礼。
他喜欢,一步步将人逼疯,特别是这种心底倔强却无力反抗的。
还有,那个苏芮。
“余下的事,让人按吩咐去办。”
……
云济连夜奔袭回兖州,点了三万兵,一刻不曾停歇的赶往长渡关。
戎狄打习惯了来往战,云济的军队一到,照面都没打,戎狄就脚底抹油一路退出了长渡关,只留下被抢了干净的两座城。
云济没有追赶出去,敌进我退,敌疲我打的战术,此刻不适宜刚刚抵达的他们,需先重整旗鼓,整顿两军,救治百姓为先。
这样的消息能够顺利传回盛京,只是会比前线晚上数日。
好在岳家在边关也有生意,消息更快些,最新的消息是已经同戎狄打了一仗了。
由永安侯领兵,卫楚为先锋营,三日时间将戎狄先行部队围困在泾河,逼得戎狄回退三百里。
这样的捷报晚了六日才在盛京响起,成了新年的第一场胜仗,无论是朝廷还是百姓,都格外的高兴,林皇后更是凤笔一挥,大赦天下。
除罪大恶极的死刑犯,都沾了云济的光得以释放,大赵上下,无一不称赞云济是神仙转世,要救大赵与水火。
甚至有些激进的,开始在雍亲王府外跪地祈福,将雍亲王府的大门当寺庙拜。
而苏芮,一律不管,关上门,过自家的日子。
但她却也知晓,这一切的背后的是有人用心编织的网,早晚要落下来。
可洪流之下,能做的只有等过一天好日子,过一天,毕竟这是一把双刃剑,云济水涨船高,旁人也不敢轻易动她的性命,更让她有理由待在府中不出,安心养胎。
等网落下来,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不过即便明白,但她这心里依旧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知是孕期烦闷,还是因为那夜。
她总会想起云济离开前的眼神,好似受了伤的大狗。
偏又没法去信说明,只能写了信,放在盒子里,待云济回来再给他看,也算是诚意吧。
可这一写,就收不住了。
许是待在府上无聊,又许是都闷在心里无法言说,便就把给云济写信当做倾述口。
事无巨细,鸡毛蒜皮,都写在了信上,放在暗格里。
就这样,写着写着,又是一月过去,苏芮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因着双胎,比寻常五个月的肚子要大上许多。
开春后褪去了厚厚袄衣狐裘,这肚子就不那么好遮掩了,苏芮只能穿宽松的衣裳,更是能不出房门,就不出。
府上的事都是让洛娥和小茹去办,风韵楼交给岳禾芸,而外面的事,则都交由追月他们。
倒也是给了没能跟去长渡关的追月和其他三个暗卫找了事做,省得一个个听到边关的消息都垂眉耷眼,借酒消愁的。
几个人轮两班,两人出去,两人守府。
但这一次,苏芮有七八日没见着追月了。
可见是找到线索了。
苏芮便耐心等着,直到二月中,追月终于一身脏乱的回来了。
“你确定?”
追月肯定点头,“绝不会错,他虽掩藏得极好,但多年习惯难免有掩盖不住的时候,他那步伐,我刻在了脑子里。”
上次的失败让追月懊恼了数月,就想着一雪前耻,只要是公的,他都要多看几眼,这几个月这盛京城里的男人都被他扫了个遍。
没能跟着云济去长渡关后,他更是一心扑在了这事上,终是那日瞥见一人。
他盯了半个多月,足以确定,那人就是林川。
“他如何混到二皇子身边的?”
追月摇头,“这无从得知,二皇子身边的人都是从西南带回来的,那地混乱,不好查,还容易打草惊蛇。”
苏芮也不非要打破砂锅,毕竟二皇子心思难辨,林家既用了他,自然想要查什么就更难了,若去查,反倒会引起二皇子和林家怀疑。
虽不知林川是怎么才能混进去的,但据追月所说,他是易了容的,便不是以自己的身份,二皇子应是不知他。
可为何他要潜伏在二皇子身边呢?
而不是去找梁氏,或者去隆亲王府。
一时猜不透林川的想法,可想要从二皇子那要人是不可能的,特别是如今这个时候。
想不出无声无息抓住林川的办法,苏芮只能让追月继续远盯着其的一举一动。
直到几日后,二皇子亲自上了门。
苏芮知晓,网要落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