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暂歇的午后,蝉声裹着水汽往人衣领里钻。张欢蹲在葑门横街的茶馆檐下,看番茄用鸭嘴戳青石板缝里的蜗牛。游戏里的蜗牛壳泛着青铜光泽,每戳一下都溅起细碎火星——这八成又是哪个机关师搞的恶作剧。
“小哥,搭把手不?”穿杏红比甲的绣娘挎着竹篮踉跄而过,篮里雪蚕丝堆得冒尖,“帮我把这筐丝线送到天工阁,分你半包蟹粉酥。”
番茄的耳朵“唰”地竖起。自打尝过游戏里的虚拟点心,这馋猫对“酥”字格外敏感。张欢接过竹篮时,绣娘指尖掠过他腕间金纹,袖口暗绣的三眼蟾蜍随动作若隐若现。
天工阁的织娘们正在斗锦。二十架缫车嗡嗡作响,五彩丝线在木轴上缠成朝霞。番薯蹲在梁上吐银丝,帮女工接续断了的金线,惹得Npc们掩嘴轻笑:“这蜘蛛比前街王师傅的徒弟还伶俐!”
“少侠的灵兽可愿配种?”管事嬷嬷递来碟桂花糖藕,“我们新得的西域天蚕,吐的丝刀剑不侵……”
话音未落,后院传来惊呼。配殿里铁笼洞开,本该吐丝的机械蚕正在房梁乱窜。每只蚕腹部的齿轮组疯狂旋转,喷出的不是丝线而是铁蒺藜。番茄兴奋地弹射而起,金属喙精准叼住一只,嚼得嘎嘣作响。
“它们在找这个吧?”张欢从蚕砂堆里扒出块磁石。机械蚕群突然调头俯冲,却在接近磁石时集体死机。番薯趁机织出大网,把二十只铁蚕打包成茧。
管事嬷嬷擦着汗道谢:“这磁石是鲁大师给的,说是能防机关暴走……”她突然噤声,因为张欢掰开了磁石——内芯嵌着片青铜简,刻满蛊虫交配的图示。
现实中的手机突然震动。苏州博物馆公众号推送新展品:清代绣娘墓出土的磁石佩饰,x光显示内部有未知金属结构。图片放大后,那纹路与游戏里的青铜简如出一辙。
黄昏时溜达到山塘街,画舫灯笼次第亮起。番茄偷了船家养的机械鲤,鱼尾拍打出的水花在暮色里凝成“七”字。张欢跟着鲤鱼跃入水道,在河底摸到扇贝形机关——按下后浮出的气泡拼成星图,勺柄指向寒山寺。
“施主,求支签吧。”小沙弥捧着签筒拦住去路。竹签刻的不是吉凶,而是机关零件名称。张欢抽到“癸卯轴连三通管”,小沙弥合十微笑:“后院钟楼的梵钟卡壳三日了。”
铜钟内壁爬满藤壶状机关生物,番茄啄开硬壳,露出里头齿轮状的幼体。张欢用磁石吸出核心部件,钟声荡开的瞬间,檐角惊起的不是鸟雀,而是群青铜蝙蝠。它们爪子上系着素笺,墨迹遇风显形:“子时枫桥,货银两讫。”
夜市的叫卖声盖过更鼓。张欢蹲在糖人摊前,看摊主用铁勺浇出机关兽形状的糖画。番茄偷舔玄武糖兽的尾巴,龟壳突然转动,露出腹甲刻的路线图——七个标记连成北斗,与邙山七星阵遥相呼应。
“公子定是外乡人。”卖花娘递来支夜合欢,“这花儿能测机关陷阱。”白瓣在接近他衣袖时突然转黑,花蕊迸出几点火星。张欢这才发现,自从吞过水银,番薯的蛛丝在暗处会泛出磷光。
子时的枫桥泊着乌篷船,船头灯笼画饕餮纹。蒙面人交割木箱时,张欢的驯兽铃无风自鸣——箱内装着改良版暴雨梨花针,机括处嵌着血蛊幼虫。他假意验货,袖中番薯悄悄吐丝缠住船橹。
“最近唐门在抓叛徒。”蒙面人突然开口,“据说有人私贩机关兽到江南……”
番茄的哈欠声打断试探。鸭嘴兽咬断缆绳的刹那,潜伏的机关鳄鱼破水而出。番薯织网兜住暗器,张欢趁机掀开对方面巾——人皮面具下是客栈小二的脸,瞳仁里晃着蛊虫黑影。
混乱中木箱坠河,浮起的图纸显形为寒山寺全景。某间禅房被朱砂圈出,窗棂阴影状若骨笛。回客栈时,他发现被褥里塞着封信,火漆印是百蛊门的双蛇图腾,拆开却只有张糖渍斑驳的《枫桥夜泊》诗笺。
晨起喂猫时,现实中的橘猫对游戏舱又抓又咬。张欢发现舱内冷凝管结着霜,霜花图案竟与寒山寺图纸上的禅房纹样重合。他登录游戏直奔禅房,在蒲团下摸到柄玉钥匙——与唐门密室那把正好凑成一对。
“少侠好兴致。”扫地僧合十行礼,“此物在佛前供奉了二十年。”他撩起袈裟,露出腰间驯兽宗的火云纹刺青,“昨夜有人托梦,说故人之子将来取……”
蝉鸣突然炸响。张欢转头时,老僧已化作青烟,唯余玉钥匙在掌心发烫。檐角铜铃无风自动,奏的正是百蛊门控虫的《安魂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