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周云强那张憨厚的脸，蕙兰脸上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等她以后有本事了，她也要好好感谢云强哥。
第二天一早，阳光正好。
许素馨带着许志萍和蕙兰，揣着报名费和激动的心情，早早来到了县文化馆的夜校报名处。
报名点设在文化馆一楼的一间办公室里，早上八点，门口就已经排起了不算长的队伍，不过排队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倒是没有和许素馨年纪差不多的。
没排上多久，就轮到了她们。
负责登记的是一位戴着黑框眼镜、大约三十多岁的男老师，姓王，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蓝色棉袄，看起来斯斯文文的。
他面前摊着几张油印的报名表。
“名字，年龄，住址，报什么班？”
王老师头抬都没抬，将手里的钢笔伸进墨水瓶里蘸了点墨水出来。
许志萍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点紧张：“老师你好，我叫许志萍，今年二十九岁，现在住在酱油厂家属区，我要报会计班和画画班。”
王老师唰唰地在报名表上登记着，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接着是蕙兰，她倒是没有许志萍紧张，声音一如既往的爽利：“老师，我叫沈蕙兰，今年十八岁，也酱油厂家属区，报扫盲识字班和裁缝班。”
王老师抬头看了蕙兰一眼，见她年纪小，模样也清秀，性子也落落大方，眼中露出一丝满意。
“报了扫盲班可要好好学，老师们会好好教的。”
说完，王老师就招呼起了外头排队的人，见男人直接忽略了自己，许素馨有些不高兴。
她直接道：“老师，我也要报名。”
王老师闻言，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素馨。
许素馨看上去可不年轻了，一般这个年纪的人很少会有来夜校报名学习的，他还以为她是陪着家里的小辈过来的呢。
不过他今天干的就是登记的活，既然人家都说了，他也不好不让别人报名。
王老师朝着门外摆了摆手，示意后面的人过一会儿再进来，转头看向许素馨问道：“同志，你准备报什么班？”
许素馨笑了笑，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我想报扫盲识字班和会计班。”
听见许素馨要报会计班，王老师手里的钢笔顿住了。他猛地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上下打量着许素馨。
“同志，你今年多大了？”
许素馨知道要登记年纪，所以并没有把王老师的异样放在眼里：“我今年四十九岁，和这两个丫头住一块儿。”
王老师闻言，干脆放下来自己手中的钢笔。
这年纪……比他妈都小不了几岁，认认字也就算了，一点基础都没有，想来夜校学会计？
这不是胡闹吗？
王老师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他嘴角微微勾起，解释起来：“许同志，你知道基础会计学什么吗？打算盘、做记录还有速算，这些可不是听听就能会的。你这年纪……能跟得上吗？”
“我们夜校开设这个班，也是为了让年轻人多学一门技术，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吧？”
他这话一出，聚在门口排队等待报名的人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众人眼神各异，有惊讶，有好奇，也有和王老师一样，带着点轻视的。
一个快五十岁的女同志，跑来学会计？
这不是自己拎不清吗？
听着王老师话中赤裸裸劝退的意思，许素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一股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
年纪大就不能学习了？年纪大就活该当文盲？就是因为她前世吃过没受教育的亏，重生回来她才坚定了要好好学习、提升自己。
没想到，这夜校的老师竟然是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许素馨深吸一口气，压下直接开骂的冲动，她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王老师，年纪大就不能追求进步了吗？国家号召扫盲，鼓励学习，哪条政策规定四十九岁就不能进夜校了？学会计怎么了？”
“算盘不会打我可以学，记录不会我可以背，速算我也可以练……你怎么就觉得我一定学不会呢。怎么，夜校的门槛是按年纪设的？超过多少岁就不让进了？”
许素馨一连串的质问，声音不高，却掷地有声。
王老师被怼得一愣，脸上的斯文顿时有些挂不住了，他恼羞成怒道：“你……你这同志怎么说话呢？我这是为你好，怕你跟不上，白花钱白费功夫！会计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到时候跟不上课，难受的是你自己。”
许素馨脸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跟不跟得上，是我的事，我拿自己的钱报名，不用王老师操心！”
“我既然敢来报名，就有学的决心。倒是王老师，身为人民教师，张口闭口年纪大、学不会，还没开始学就先给人泼冷水、设门槛，这就是你教书育人的态度？我看你这思想觉悟，才需要好好学学！”
王老师没想到，一个普通的中年妇女，嘴皮子竟然这么溜，他红着脸握住手中的报名表。
“许同志你别无理取闹。”
两人的争执声，惊动了隔壁办公室里面的人。一位头发花白、戴着老花镜的老妇人从隔壁办公室走了进来。
她就是夜校的负责人张晓茹，退休前是县一中的老校长。
“小王，怎么回事？吵吵嚷嚷的？”张晓茹声音平和，却带着威严。
王老师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告状：“张校长，您看这位许同志，她四十九岁了非要报会计班，我跟她说这课程有难度，怕她跟不上，她不领情不说，还说我思想有问题。”
张晓茹闻言，目光转向许素馨，眼神温和：“这位女同志，你想学会计？”
许素馨态度不卑不亢：“是的，张校长。我现在自己做小生意，每天最烦的就是算账。咱们夜校开了会计班，我就想来好好学学，以后好方便自己。”
“我知道学习有难度，但我愿下工夫夫。这位王老师倒好，听说我四十九了，话里话外就是说我年纪大了学不会。难道咱们这夜校只收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