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联军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狂喜的呼喊:
“援军!是我们的援军来了!”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们的援军,是你们大历朝的西北军!”
“可汗身死!今日,就用雪雾城的万千性命,祭奠可汗!”
朝路特狂笑道:“哈哈哈!钺狼!你的死期到了!儿郎们!杀……”
然而,他的狂笑戛然而止。
只见那支疾驰而来的大军阵前,一骑当先,一身招摇至极的亮银色明光铠,外罩一件火红如血的猩红披风,在肃杀的战场上显得格外显眼!
马上之人,一双桃花眼弯弯,嘴角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正是本该在京城的关子穆!
关子穆勒住战马,手中马鞭遥遥一指混乱的战场,声音清朗,清晰地传遍全场。
“啧啧啧,要让诸位草原好友们失望了呢。”
他拖长了语调,笑容愈发灿烂,“你们翘首以盼的西北军……很不巧,已经被本世子悉数收归了。”
他目光扫过草原首领们变幻不定的脸,轻轻吐出最后一句。
“你们的援军,没了哟。”
草原首领们再无半分先前的骄狂,只剩下惊魂未定的惨白和刻骨的恐惧。
粮草军械主道被毁,西南军被收归,他们此刻和北境军的处境对了个调,他们成了孤立无援的那个!
“撤!回皇庭!”
不知是哪个首领大喊一声,率先在亲卫们的护送下狼狈冲出雪雾城的城门。
“撤!回皇庭驰援!”
“撤!快撤!”
其他首领也全都反应过来,声嘶力竭地吼叫着,争先恐后撤出雪雾城,回皇庭分一杯羹。
早了失了军心的草原士兵们听到命令,化作一片惊慌失措、丢盔弃甲的败兵洪流,亡命朝着城门方向奔逃。
马蹄践踏着同伴和北境军民的尸体,掀起一片片混着血泥的雪沫,留下满目疮痍和刺鼻的腥风。
他们退走的速度明显比来时快得多,城墙上、街道上,在绝境中生存下面的北境军士兵们,一时间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们拄着残破的兵器,茫然地看着眼前如同退潮般急速消失的敌人,看着那些不久前还狰狞咆哮的草原首领仓惶远遁的背影。
“蛮子……蛮子们,都跑了?!”
一个士兵不确定的开口。
紧接着,难以置信的呆滞被狂喜取代。
“退了!蛮子们全都退了!”
“我们还活着!我们真的还活着!”
“雪雾城!雪雾城守住了——!!!”
越来越多人反应过来,如同压抑到极致的火山骤然爆发,震天的狂喜瞬间席卷了整个雪雾城!
幸存的士兵们互相搀扶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着彼此血污满布却劫后余生的脸,先是发出压抑的、如同呜咽般的低吼,随即化作撕心裂肺的狂啸!
泪水混合着血水和汗水,肆意流淌。
他们挥舞着残存的武器,拥抱在一起,捶打着对方的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嘶吼着。
“守住了!真的守住了!!”
“钺狼将军万岁!北境军万岁!!”
“天佑大历!天佑北境——!!!”
劫后余生的欢呼声如同滚滚惊雷,在断壁残垣间回荡,冲散了弥漫的硝烟与血腥。
原本死寂的城内角落,也渐渐响起了幸存百姓压抑的哭泣和庆幸的呼喊。
这座浴血重生的孤城,在黎明的微光中,终于迎来了属于它的,浸满血泪的胜利曙光。
在京中浑身上下无一步奢靡精贵的关子穆,此刻虽然依旧显眼得很,但也明显看的出他身上的风尘仆仆与疲惫,可见他收服西北军也是困难重重。
他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摸出一把破了一半的折扇,在冰天雪地中,“唰”地一下展开,故作潇洒地扇了两下。
“本世子真是……”
他刚想和沈逸辰调侃几句。
“逸辰!”
一声凄厉的尖叫,刺破了满城的欢呼!
在草原联军彻底退出雪雾城的那一刻,林萱感觉到,一股温热的黏腻液体滴落在她脸上。
她一睁眼,就看见顺着沈逸辰衣襟往下触目惊心的黑血!
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话,身体就软软倒了下去。
林萱抱着他,一起从马上跌落,重重摔倒在冰冷的血泥泞中。
周围的欢呼声戛然而止,都愣愣的看着他们的战神。
林萱手忙脚乱地支撑着沈逸辰沉重的身体。
她内心生出强烈的不安,她祈祷上天,不要……千万不要……
她颤抖着手,摸索到那冰冷面具的边缘,缓缓将它揭开……
“嘶——!”
周围瞬间响起一片倒抽冷气的声音。
暗沉诡异的藤蔓如同活物般爬满了他的脸,与林萱噩梦中出现的景象,一模一样!
“不……不……怎么会这样?!”
林萱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沈逸辰!你快醒醒啊!雪雾城守住了!你为什么倒下了!”
她紧紧抱住沈逸辰的身体,泪水汹涌而出。
“夫人!”
时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哽咽破碎。
“是…是草原的毒箭!哈巴丹特尔身边全是不要命的死士!将军他…他为了斩下那哈巴丹特尔的头颅,硬生生用身体受了好几只毒箭!”
黑色藤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林萱已经听不清时风在说什么,毒箭,要解毒,要解毒……
她抓起地上遗落的匕首,狠狠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萱儿!不要!”
关子穆跳下马,急急奔来。
林萱血液特殊之事,他隐约察觉几分,之后沈逸辰来信,说了林萱的身世,他便彻底确定了。
若她此时暴露在众人面前,传出去,有哪个世家不想要这样一个能解百毒得血库,怕又是一场言家灭门的重现……
但林萱此刻已经顾不上了,锋利的刀刃割破肌肤,带来尖锐的疼痛,她浑然不觉,鲜血奔涌而出,她将手腕紧紧贴在沈逸辰的唇上,只想让更多的鲜血流进他嘴里。
“喝下去!沈逸辰!求求你喝下去……”
温热的血液却顺着沈逸辰的嘴角流淌,汇入本就浸满血迹的铠甲里。
林萱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只能一遍又一遍哭着恳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