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纪委工作组进驻落萍县的通报还没贴出来,李国富办公室那部红色的保密电话就催命般响了起来。
他几乎是扑过去抓起话筒,声音带着溺水者抓住浮木般的急切和谄媚:
“喂?老领导!是我,国富啊!您可算……”
“李国富!”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刻意压低的、属于市里某位实权人物的声音,但此刻这声音里没有往日的沉稳。
只有极力压抑的惊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
“你他妈到底干了什么?捅破天了知不知道!”
李国富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强笑道:
“老领导,您……您别听风就是雨,下面有人恶意举报,诬陷……”
“放你娘的屁!”
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彻底撕破了伪装,带着气急败坏的咆哮。
“恶意举报?诬陷?市军区张大山亲自带着加密电报坐镇市纪委,赵家那个小疯子赵莉莉,把她爹压箱底的人脉全掀出来了。”
“实名举报,铁证,连你那个‘老K’的狗屁代号都捅上去了,还有几年前机械厂那个女技术员挨刀子的旧账!”
李国富如遭雷击,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脸色惨白如纸:
“不……不可能……赵莉莉她怎么敢……她……”
“她怎么不敢?!”
电话那头的声音如同冰锥,狠狠扎进李国富的心脏。
“她手里捏着你在黑市倒卖计划化肥、侵吞河湾村木材款的铁证。还有这次买凶杀人未遂、重伤无辜工人的血案,人证物证链全齐了,市纪委钱主任亲自带的队,已经过了市界。李国富,你完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老领导,老领导您不能见死不救啊!”
李国富彻底慌了,对着话筒嘶声哭喊,哪里还有半分县太爷的威仪,
“看在我这些年鞍前马后,孝敬……不,是工作上兢兢业业的份上,您拉我一把,拉我一把啊,您说句话,市里……”
“闭嘴!”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厉喝,随即是啪嚓一声刺耳的脆响,像是茶杯被狠狠摔碎在地上,
“拉你?我他妈现在自身难保,你动谁不好,去动市军区点名要保的创汇标杆?去捅赵家那个马蜂窝?还留下这么多要命的把柄,你简直蠢得无可救药!”
“从现在起,你我从未联系过!你好自为之!”
“嘟…嘟…嘟…”
忙音像丧钟一样敲打在李国富耳膜上。
他握着话筒,僵立在原地,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的烂泥,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完了,彻底完了。
靠山抛弃了他,像扔掉一块用脏了的抹布。
……
落萍县人民医院,重症监护室外的走廊,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
沈秋和赵莉莉并排站在观察窗前。
窗内,陈建华依旧毫无生气地躺在病床上,身上插满管子。
而仅隔着一道墙的抢救室里,医生们正在为颅骨凹陷、颅内出血的陈玉红进行第二次开颅手术,生死未卜。
赵莉莉看着玻璃窗上自己模糊的倒影,以及倒影里沈秋那双熬得通红却执拗异常的眼睛,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大战前夕的平静:
“市纪委工作组,钱主任带队,最迟明早进驻。张大山少校那边,市军区的压力已经给到位。”
“李国富的靠山,刚才跟他彻底切割了。”
她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嘲讽。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不外如是。”
沈秋的目光死死锁在陈建华灰败的脸上,手紧紧按着口袋,那里藏着被血彻底浸透、几乎看不出字迹的纸团。
“还不够快。”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刻骨的恨意:
“玉红在里面,每一分钟都是煎熬。李国富……必须立刻付出代价!让他多逍遥一秒,我都觉得恶心!”
赵莉莉侧过头,看着沈秋眼中那团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火焰,忽然问道:
“那个血纸团,除了数字和‘老K’,你仔细看过背面吗?”
沈秋一怔,立刻掏出那团被血浸得发硬发黑的纸,小心翼翼地试图展开。
赵莉莉递过一把小镊子和酒精棉。
在酒精棉的擦拭下,纸团背面粘连的部分被小心分开,一行用极细铅笔、被血迹晕染得模糊不清、却依稀可辨的潦草小字显露出来:
“…断指…老疤…河湾村…沉木…账本…老宅…东屋…炕洞…”
沈秋的眼睛骤然亮起!像黑夜中点燃了两簇鬼火!
“这是……”
她猛地看向赵莉莉。
赵莉莉眼中精光爆射,如同嗅到血腥味的母豹:
“老疤,是那个在鬼见愁制造‘意外’的杀手老疤!他被抓前留下的?”
“河湾村沉木……那是李国富发家的第一桶脏钱,他指使老疤带人强占河湾村集体林场,打死打伤村民,把上好木材沉河伪装成山洪冲走,再偷偷捞起来倒卖!”
“这事捂了几年,苦主死的死,散的散,账本……他竟然还留了账本,藏在老宅炕洞里?!”
一股狂喜夹杂着滔天恨意冲上沈秋头顶!这简直是天赐的致命一击!比任何举报都更直接、更血腥、更能钉死李国富!
“我亲自带人去挖!”
沈秋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现在就去!趁李国富还没反应过来!”
“不!”
赵莉莉一把按住她,眼神锐利如刀。
“李国富现在就是条疯狗,肯定盯着他老巢,你去太危险,而且,这证据,必须由市纪委的人亲手挖出来才名正言顺,才最致命!”
她飞快地掏出纸笔,迅速将纸团背面的关键信息誊抄下来,字迹力透纸背。
然后,她拿出那个红色的保密电话,直接拨通了一个只有少数人知道的号码。
“钱主任吗?我是赵莉莉。我们有重大突破,指向李国富指使杀人、侵吞巨额集体资产的直接物证位置……对,就在他落萍镇老家的东屋炕洞里!”
“一份记录河湾村血案和沉木赃款的账本,请求工作组立刻控制李国富,同时派可靠人手,由我们的人带路,秘密起赃,要快,迟则生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