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东扬缓步上前,站到曾医生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曾医生,我跟你很熟吗?”
他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股子让人心底发寒的冷意:“你跟我开玩笑?”
“我们俩,除了我第一天来县医院找人的时候,我从你手上,接过来一个你已经束手无策的病人,把他从鬼门关前又给拉了回来。”
“除此之外,这小半年的时间,我们说过的话,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吧?”
秦东扬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
“你凭什么认为,你有资格,跟我开这种玩笑?”
秦东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曾医生的脸上!
曾医生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由白转红,由红转紫!
他张着嘴,喉咙里“嗬嗬”作响,却一个字都反驳不出来。
是啊!
他和秦东扬,非但不熟,甚至还有过节!
他嫉妒秦东扬的医术,嫉妒他一来就抢了自己的风头!
所谓的“开玩笑”,不过是心里那点阴暗的嫉妒和怨恨,扯出来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如今,这块遮羞布,被秦东扬当着所有人的面,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了下来!
把他那点龌龊的心思,赤裸裸地,暴露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走廊里,是死一般的寂静。
秦东扬的话,像淬了毒的匕首,一刀一刀,剐着曾医生的心。
那不是皮肉之苦。
是尊严被当众踩在脚下,反复碾压的剧痛!
“我……我……”
曾医生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一般“嗬嗬”的声响。
他想辩解,想求饶,想说点什么来挽回一丝一毫的颜面。
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秦东扬那双冰冷、锐利的眼睛注视下,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可笑。
他像一个被扒光了衣服的小丑,被扔在了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周围那些同事、护士的目光,此刻都变成了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身上。
有鄙夷,有不屑,有幸灾乐祸,也有深深的惋惜。
羞耻,愤怒,还有无尽的悔恨,像一条条毒蛇,疯狂地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
“噗通!”
曾医生双腿一软,要不是旁边两个人死死架着,他怕是已经第三次瘫倒在地上了。
他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骨头,只剩下一摊烂肉。
周院长的目光,像鹰隼一样,在秦东扬和失魂落魄的曾医生之间来回扫视。
“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像是从地底下挤出来的。
“秦东扬,你说!”
秦东扬的视线,终于从曾医生那张写满了惊恐与茫然的脸上移开。
他看向周院长,目光平静,语气里不带一丝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
“院长,您还记得上次,县委梁主任的父亲吗?”
周院长一愣,显然没跟上这个跳跃。
“梁主任的父亲?……记得,年糕卡喉,窒息……怎么了?”
秦东扬点了点头。
“那天,第一个到场诊断的,是曾医生。”
“他当时说,人已经不行了,瞳孔都开始散了,准备后事吧。”
这话一出,曾医生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又是一颤!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极度不愿回忆的往事,脸色比刚才还要惨白三分!
秦东扬没理他,继续说道。
“我那天……是来医院找个熟人办点事,正好路过。”
“我看了一眼,觉得还有救。”
“然后,我就把梁老叶子,救回来了。”
寥寥数语,却像一块巨石,狠狠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里!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怪不得!
怪不得曾医生会对秦东扬有这么大的敌意!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业务能力被比下去了!
这是当着县委主任的面,被人指着鼻子说“你不行,我行”啊!
这脸,丢到姥姥家了!
秦东扬的目光,再次落回曾医生的身上,带着一丝探究的冰冷。
“我想,大概就是从那时候起,曾医生就觉得我当众下了他的面子,对我怀恨在心了。”
轰!!!
周院长的脑子里,像是被引爆了一颗炸雷!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起来了!
他明白了!
他彻底明白了!
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好啊!”
周院长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曾医生的那根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好你个曾国强!”
“原来根子,是在这儿!”
他气得猛一拍大腿,发出一声脆响!
“你身为一个医生!一个救死扶伤的医生!”
“秦医生救了你的病人,那是帮你挽回了天大的过失!你不去烧高香感谢人家,反倒记恨人家?!”
“你的心眼儿,怎么就比针尖还小?!”
“就因为这点破事,你就偷人家的手术报告?你还想毁了人家?!”
“你……”
周院长气得话都说不囫囵了,指着曾医生,半天只憋出一个字。
“你!”
“我们医院,要不起你这尊大佛!”
最后一句话,像是一柄千斤重的铁锤,轰然砸下!
要不起了!
这三个字,比“停职反省”还要致命!
这意味着,彻底的,无可挽回的——开除!
“不!!!”
曾医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发出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尖叫!
他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死死抱住了周院长的大腿!
“院长!不要啊院长!”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他涕泗横流,整个人都快要化成了一滩烂泥。
“我真没想毁了他!我发誓!”
“报告我也没丢!我就是……我就是想给他个小小的教训!”
“我想等他急得团团转,急得没办法跟院里交代的时候,我再把报告‘不经意’地找出来,还给他……”
“我就是……就是一时鬼迷心窍啊!”
曾医生猛地抬起头,那张布满泪水和鼻涕的脸上,满是乞求。
他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急切地喊道。
“我怕被人发现我偷了报告,我……我把它们藏在了被服库!”
“就在三楼那个堆旧床单的柜子最里面!用旧报纸包着!我真的没扔!更没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