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窟内,金碧辉煌。
水晶灯盏悬于穹顶,折射出的碎光如星子洒落,照得满室生辉。
红木长案上摆着琉璃酒壶,琼浆玉液倾泻而出,酒香混着熏香,奢靡得让人头晕。
晏明烛指尖捻着一枚金叶子,似笑非笑地看向落九昭:“落姑娘,要不要赌一局?”
她没理他,目光扫过四周。
赌桌旁围坐的富商们笑容满面,可眼底却空洞无神,像是被抽走了魂。
侍女端着玉盘穿梭其间,盘中盛着的不是瓜果点心,而是一枚枚鲜红的……心脏。
“欢迎二位贵客。”
一道温润带笑的声音从高处传来。
落九昭抬眸。
金玉高台上,坐着一位白衣男子。
他生得极好,眉目如画,唇角含笑,手中握着一把金算盘,指尖拨弄间,算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财神爷?”晏明烛挑眉。
男子轻笑:“虚名罢了。在下姓沈,单名一个‘钰’字。”
沈钰。
落九昭指尖微动。
她见过他,不过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
“沈老板这地方,倒是别致。”晏明烛折扇轻摇,笑意不达眼底,“只是不知……我们要的东西,您肯不肯给?”
沈钰指尖一顿,算珠“啪”地定住:“二位想要什么?”
“千年彼岸花。”
“哦?”沈钰笑了,眼底闪过一丝玩味,“那东西,可不好拿。”
“条件?”
沈钰缓缓起身,白衣拂过金阶,不染尘埃:“很简单。”
他抬手,指向厅中央的一座金池,“跳下去,活着出来,花就是你们的。”
晏明烛眯起眼:“池子里有什么?”
“钱。”沈钰微笑,“数不尽的钱。”
落九昭已经走向金池。
池中金光粼粼,铜钱、元宝、金叶子堆积如山,几乎要溢出来。她俯身,指尖刚要触碰到池面。
“落姑娘。”晏明烛忽然扣住她的手腕,“急什么?”
他贴在她身后,呼吸拂过她耳畔,嗓音低哑:“这池子,吃人。”
落九昭侧眸:“你知道?”
“猜的。”他轻笑,指尖在她腕内侧轻轻一刮,“毕竟‘钱生钱’的法子,总得有人‘生’才行,对吧?”
她抽回手,直接跃入池中。
晏明烛“啧”了一声,紧随其后。
。
入水的瞬间,金光散去。
哪有什么金池?分明是血池!
腐臭的血水灌入口鼻,无数苍白的手臂从池底伸出,抓住他们的衣角、发丝,拼命往下拖。
落九昭指尖银针飞射,刺穿几只鬼手,可更多的亡魂涌了上来。
晏明烛的折扇在水中展开,铜钱如刃,斩断缠上来的手臂。
他游到她身侧,忽然扣住她的腰,往上一托。
“哗啦!”
两人破水而出,落在池边。
四周景象骤变——
金楼玉阁化作断壁残垣,华服富商成了森森白骨,方才还歌舞升平的大厅,此刻堆满了腐烂的尸体。
“果然。”晏明烛拧了拧袖口的水,冷笑,“‘钱生钱’,生的都是死人钱。”
落九昭看向高台。
沈钰依旧坐在那里,只是白衣染血,算盘上的珠子……竟是一颗颗人牙。
“恭喜二位。”他微笑,“第一关过了。”
“接下来呢?”晏明烛挑眉,“还要我们跳火坑?”
沈钰摇头,指尖轻点算盘:“第二关,问答。”他看向落九昭,“姑娘要救的人,是谁?”
晏明烛眸光一沉。
落九昭面无表情:“与阁下无关。”
“哦?”沈钰笑了,“那换一个问题——用千年彼岸花起死回生,需以命换命。姑娘愿意用自己的命,换那人活吗?”
晏明烛猛地看向她。
落九昭沉默片刻,冷声道:“花在哪?”
沈钰叹息,忽然抬手。
厅堂地面裂开,一株血色彼岸花缓缓升起,花瓣如焰,花蕊似金。
“最后一关。”他轻声道,“采花者,需留下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记忆。”沈钰微笑,“最珍视的一段记忆。”
晏明烛冷笑:“装神弄鬼。”
他刚要上前,落九昭却已经走向那株花。
指尖触及花瓣的瞬间,她忽然僵住——
恍惚间,她看见了一个人。
白衣染血,眉目如画,朝她伸出手,笑着说……
……
“落姑娘?”
晏明烛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彼岸花已经在她手中,而沈钰的身影渐渐消散,只余一声叹息:“原来如此……难怪你要救他……”
落九昭攥紧花茎,转身便走。
晏明烛跟上,忽然扣住她的手腕:“那人是谁?”
她抽手:“与你无关。”
“与我无关?”他冷笑,猛地将她按在墙上,折扇抵在她颈侧,“我陪你闯这鬼地方,你连句实话都不肯给?”
落九昭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晏公子,我们只是合作关系。”
“合作?”他低头,呼吸几乎贴上她的唇,“那你刚才为什么犹豫?”
“……”
“沈钰问你是否愿意以命换命时,你迟疑了。”
他嗓音低哑,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焦躁,“那人对你……就这么重要?”
落九昭忽然抬手,指尖按在他心口:“毒又发作了?”
晏明烛呼吸一滞。
是,毒性在翻涌,可更让他烦躁的,是胸口那股莫名的窒闷。
她指尖缓缓上移,抚过他的喉结,最后停在唇畔:“想要血?”
晏明烛眸色骤暗,猛地低头。
却在即将触碰到她指尖时,被她一把推开。
“等出了这里再说。”她转身,白发扫过他的脸颊,留下一缕冷香。
晏明烛站在原地,指节捏得发白。
他忽然很想毁了那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