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旱情比预想中来得更凶猛。沈昭愿站在御书房的窗前,看着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奏报。
赤地千里,饿殍遍野。奏折上还附着密报:叛军首领连克三城,所到之处百姓箪食壶浆相迎。
\"陛下,北方局势危急。\"
她转身,声音轻柔似三月春风,指尖却不着痕迹地将那份密报藏入袖中。
周帝躺在龙榻上,面色蜡黄,自从遇刺后便一病不起。他虚弱地摆摆手:\"爱妃...看着办吧...\"
沈昭愿福身行礼,唇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冷笑。
转身时,她看到裴卿辞立在珠帘外,那双凤眼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藏密报的动作。
夜色如墨,沈昭愿独自走在通往密道的长廊上。送来的密信上说今夜子时会有新的消息,她必须亲自去取。
密道入口藏在景仁宫后殿的佛堂内。沈昭愿刚推开暗门,一股沉水香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裴卿辞一袭墨色劲装立在黑暗中,手中把玩着一封拆开的信笺。
\"娘娘深夜来此,可是丢了什么东西?\"他声音带着危险的愉悦。
沈昭愿心头一跳,那是她的密信。
\"千岁好雅兴,夜半私闯本宫寝殿。\"
裴卿辞缓步走近,月光从通气孔漏进来,照在他俊美如妖的脸上。
\"'三日后攻城,以红灯笼为号'...\"他念出信中内容,声音轻得像羽毛拂过,\"娘娘与叛军首领,倒是交情匪浅。\"
沈昭愿指尖微颤,面上却不显分毫:\"千岁既已知晓,要如何处置本宫?\"
裴卿辞突然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沈昭愿!\"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滔天怒意。
\"你明明知道我为什么放纵你,可你到现在也没打算和我坦白!\"
密道狭窄潮湿,两人呼吸交错。沈昭愿能闻到他身上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的味道。
\"放开。\"她声音冷了下来。
裴卿辞反而将她抵在石壁上,折断的毛笔尖抵在她喉间:\"说!叛军首领是谁?你们是什么关系!\"
沈昭愿仰头与他对视,忽然笑了。
她声音轻柔似水,\"他姓沈,名昭明。\"
\"你兄长?\"
裴卿辞瞳孔骤缩,手中力道不自觉地松了松。
沈昭愿趁机挣脱,退到安全距离。
\"十五年前沈家满门抄斩,唯独我和兄长被父亲旧部救出。\"
她眼中寒光闪烁,\"千岁现在要去向陛下告密吗?\"
密道内死一般寂静。
良久,裴卿辞突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带着几分癫狂。
\"告密?\"他一步步逼近,\"我若想告密,你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他猛地将她拉入怀中,沾着墨汁的手指抚过她的唇:\"沈昭愿,你把我当什么了?你以为我会背叛你?\"
沈昭愿怔住了。
她设想过裴卿辞无数种反应,愤怒的,不甘的……
唯独没料到这个反应。
\"为什么?\"
她下意识问出口。
裴卿辞低头,额头抵着她的:\"你说呢?\"呼吸灼热地喷在她脸上,\"你明明知道。\"
沈昭愿心头微颤,某种陌生的情绪在胸腔蔓延。她别开眼:\"千岁醉了。\"
\"我比任何时候都清醒。\"裴卿辞松开她,将密信还到她手中,\"三日后,我会打开西门。\"
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松,却又透着说不出的孤寂。
沈昭愿攥紧密信,指尖触到信笺上未干的墨迹。
那是裴卿辞的笔迹,他在信末添了一行小字:\"万事俱备,静候佳音\"。
三日后,叛军攻城。
沈昭愿站在宫墙上,看着远处升起的红灯笼,心跳如鼓。
按照计划,此刻裴卿辞应该已经打开了西门。
\"娘娘!\"青柳慌慌张张跑来,\"陛下醒了!召您即刻前往乾清宫!\"
沈昭愿心头一跳:\"陛下如何醒的?\"
\"说是喝了国师新炼的丹药...\"青柳声音发抖,\"一醒来就问九千岁在哪...\"
沈昭愿攥紧袖中的玉玺,快步向乾清宫走去。宫变在即,皇帝此时清醒绝非巧合。
她必须稳住局面,至少要坚持到兄长攻入皇城。
乾清宫外静得出奇,连个守卫都没有。
沈昭愿刚推开门,一股浓重的药香扑面而来。周帝端坐在龙椅上,面色红润得不正常,眼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爱妃来了。\"他声音嘶哑,\"朕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沈昭愿福身行礼:\"陛下龙体康健,实乃万民之福。\"
\"是吗?\"周帝突然笑了,那笑容令人毛骨悚然,\"朕梦见爱妃与九千岁...在朕的龙榻上...\"
沈昭愿浑身血液瞬间凝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