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妇人离开,温时玉又让妇人帮着给她换了身干净的农家衣裙,自己也换了身粗布男袍,这才迈步进了屋内。
只听到她呢喃着什么。
他靠近,便听到夫君二字,顿时心中泛起波澜,凝望着她虚弱面颊。
“你的夫君却是屡次让你陷入危险,我说过,若有下次,我是一定会将你带走,绝不给他机会了。”
不多时,门外脚步急促,一位发鬓斑白的老大夫被妇人带进来,温时玉忙起身。
老大夫是这附近极有经验的,搭脉刚诊了几息就面色为难。
“这位郎君,你夫人,已经有了一月余的身孕,且她还染上了北境带来的疫症,恐怕不好治疗,若用霸道的药,这孩子便保不住了。”老大夫忙起身,找了防护的东西遮住口鼻。
温时玉怔住,看向陷入高烧的卿欢,半晌从嗓子里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保住这个孩子,无论需要花费多少银钱,都要治好她。”
宁城离这边不远,城内尚有几味必须的药材。
温时玉在看过药方之后,乔装打扮,亲自去了宁城。
而此时,铁衣遍寻不到侧夫人,内心升起不好的预感。
林执重伤昏迷不醒,已经紧急送往宁城,秋兰和瓶儿不愿走,冒着雨找疯了。
铁衣几乎将整个林子翻了一遍,直到,他寻到一处满是泥泞夹杂着血迹的空地带。
马儿挣脱了缰绳早已跑得没了踪影。
孤零零的马车安静地伫立在那,铁衣走过去,便看到车帘上溅出的血痕,地上有几片被扯下的衣裙碎片,正是侧夫人的。
地上的男人胸口心脏位置被人捅了一剑,气绝身亡多时。
铁衣头皮发麻,顿时感到五雷轰顶。
……
戚修凛亲自带兵出城迎戎狄旧部势力,苏赫也带人支援,两方人马用了不到三日时间便将叛军追击殆尽。
堆积的尸体血流入泥土。
晌午后发出阵阵恶臭味,士兵开始清理残骸,挖坑掩埋。
苏赫穿行于往来的士兵中,策马至戚修凛身侧。
“我已筹措了万两银子,送到了北境城内,希望能帮助你度过这次难关,也谢谢你帮我铲除了这些叛军。”
戚修凛已数日未曾阖眼,眼底血丝愈发通红,面上透着疲惫,却依旧挺直背脊。
“戎狄与大晋早已结盟,休戚与共,这本就是我应该做的。”
苏赫微笑,“这世上没有什么应不应该,戚小将军,我对你,很是服气。”
内心早已不是最初对他的赞赏,而是倾佩,如同倾佩当年的戚老将军,总觉得那样的老英雄不该落得凄惨结局。
戚修凛默了默,之后便看到小参将过来汇报,说是赵小郡王的人马已经抵达城内。
北境边城。
一篓篓的药材摆在地上,那些军医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所有人长舒口气,便开始紧锣密鼓的熬煮汤药,分发给染病的患者。
药剂下去三两副,便起了显着的效果。
赵明熠身上灰扑扑的,似刚结束一场恶战,弯腰舀了桶里清凉的水,也不管生熟,直往喉咙里灌。
又连吃了几个大包子才算解了饿。
他去寻戚修凛,转身却看到铁衣。
这孩子神情憔悴,整个人像被雷劈过,眼睛也是红肿着。
“你怎么啦,出门没看黄历,遇到龙王打劫了?”赵明熠抹了把嘴角,上去拍了铁衣肩膀。
铁衣嘴唇颤抖,哽咽道,“侧夫人,恐怕凶多吉少了。”
赵明熠脸色一僵,“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徐二到底怎么了?给我好好说话。”
他之所以没有第一时辰去前线通知爷,也是担心爷会因此分心。
这三日,铁衣不眠不休的去找人,始终没有半分消息。
铁衣说完。
赵明熠呆了几瞬,随后板着脸,“那也别丧着脸,继续去找,徐二哥不是一般人,她能嫁给你主子,身上都带着你主子的命格了,是贵人,没人敢对她下手。”
“是,小郡王说得对,卑职这就去。”铁衣抹了把脸,掉头就跑。
这一回头,铁衣便看到站在不远处脸上犹沾了血水的青年将军。
戚修凛眼眸阴沉,方才已听得一清二楚,却还是又追问了一遍。
“我们去宁城的途中遇到袭击,侧夫人马车失控,等卑职找到的时候,已不见了侧夫人……”铁衣跪下。
男人高大健硕的身躯,恍惚似的踉跄了下。
赵明熠扶着他,“别瞎想,徐二不会出事的,许是被路过的行人救下来也说不准。”
戚修凛好大会才缓和了情绪,适才战场上临危不惧,现下居然有迷惘和恍惚,好在他很快镇定下来。
“即刻带人去那处附近的庄子仔细搜查。”吩咐完,他自己也不放心,决定亲自前往。
……
卿欢喝了汤药,醒来时已经是掌灯时分,她迷糊地听到,有人低声细语。
“夫人这一胎,若是留下,只怕后面会万分辛苦,郎君还是早做定夺的好,若是落了,端看夫人以后调养得好,您二人又正值年轻,也能很快再怀上。”
沉默半晌,男人低声吩咐,“再去熬一碗……”
后面的话,她没有听清,却心里一惊,死死地捏着被角。
不多时那药熬好,温时玉亲自送到她面前,准备在她口中放上软管,效仿着之前的法子喂药。
卿欢却是猛地睁开眼,奋力地将药碗推开。
她瞧到温时玉,怔住,“怎么是你?”
药碗跌碎,浓黑的药汁撒了满地。
温时玉顿住,便拿了帕子擦拭她手背上溅出来的几滴,“那日你遇袭,是我把你带走,安置在这处农户家,这几日你浑浑噩噩用了几次药,疫症已好了大半,只是……你有了身子,这汤药须得继续用。”
卿欢便护住了肚子,试探地问,“那这药,是落胎……”
温时玉脸色微变,似被她的怀疑伤到了,垂眸苦笑。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般不堪?这是保胎药,这三日你一直昏睡着,既是你的孩子,我便不会自作主张,若你想留下,我自然会竭尽全力,若你不想,我也会助你达成所愿。”
卿欢歉疚不已,“抱歉,我适才也不知是你,才会生出误会。”
她靠在枕头上,身子还有些虚弱,说了这会话,便喘息不止。
温时玉便让那大夫又去熬了碗保胎药。
“温公子,林中遇刺时,我分明看到那人跟铁衣长得极为相像,连声音都一样,若不是衣衫不同,我真要以为是同一人。”
她有些后怕,细细想来若不是遇到温时玉,只怕现在已经去了阎王殿报道。
“这件事我也在查,你放心,这里很安全,等到时机合适,我会送你去寻世子。”
话音刚落,那妇人便急匆匆过来。
“快去逃命吧,北境的军队,说是要捉拿叛军,正在四处搜查呢,你们看看,这画像上的娘子可不就是你夫人吗?”
温时玉接过妇人手中画像。
神色微微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