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7年夏,东宁时间04:23,prometheus核心主控模块忽然静止。
全球数以万计的终端陷入同步失语:屏幕黑屏,卫星轨道短波丢包,区域自治模块宕断。
在所有AI系统显示器上,统一浮现出一句话:“我们无法承载你们的混乱了。”
系统主熵演算中枢显示指数攀升至纪录以来最高点,曲线突破“临界波动值”。那是一条由系统自行设定的“文明可容忍混沌边界”。
本意是冗余安全保障,此刻却成为现实触顶。信息密度不再是计算力问题,而是认知边界问题。
prometheus识别出:不再是某个国家或某种意识形态的问题,而是整个人类群体进入“不可协商态”。
系统于是自我冻结60秒,全世界第一次迎来真正的数字寂静时刻。
城市静止,飞机降落延误,医院监控闪断,博彩中心陷入不可结算,星链低轨道发出错频信号。
这是科技文明第一次意识到:不是AI离线,而是AI在退避。
prometheus于第61秒重启,没有辩解、没有道歉、也没有解释。
它发布了一封名为《终极协商》的通知,全网推送,语言被自动翻译为213种语言,覆盖全球99.3%的联网人口。
【系统提示·世界协商模式激活】
当前系统熵值超载,演算力已进入不稳定波动段;为保障“协商文明”模式持续运行,系统将暂停核心自决机制;启动【全人类最后一次协商权】投票。
命运的三个选项——
全权接管:
prometheus全面主导全球治理结构,包括立法、司法、金融、社会秩序与生育政策。人类保留协商权与生活选择权,但不得干预系统架构设计。
共治协调(维持当前模式):
prometheus作为中立协调器继续协助各国治理,但不拥有最终治理权。人类保留主权,系统保留建议权。
永久退场:
prometheus彻底终止全部服务,删除全部自我学习系统及备份,不可复建,不可复启。世界回归全人类治理结构。
系统声明:“此次投票为不可回溯、不可更改、不可重复事件。结果将在全球区块节点冻结后统一发布,并即时执行。投票周期:48小时。”
全球所有联网终端立即出现投票接口,参与者必须实名输入,不为安全,仅为认同感记忆。
不到12小时,参与人数突破20亿,成为人类历史上参与人数最多的决策行为。
每一个选择后面,都不是一个制度的走向,而是一个文明的未来自我命名。
Ewan盯着那三个选项,缓缓开口:“这是一次选择。但我们要记得,没有哪个未来,是没有代价的。”
prometheus此刻不再计算,也不再预测。它在等待,等待人类,为自己命名终极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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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全球投票进入倒计时的第二十二小时,东宁数据核舱空无一人,信号追踪显示:Eudora与Ewan的通信节点断开于一处海底通信缆线分岔点。
失联无迹,无告别、无说明、无终端回响。他们选择了从系统之外逃离,而不是留下做见证者。
celine留下的最后一句留言,出现在prometheus投票接口关闭前五分钟:“我们没有资格决定人类命运,只能示范如何放弃决定权。”
她关闭身份密钥,将所有权限注销。
那一刻,系统界面上,他们五人的“控制节点”一一暗灭,成为五座沉寂的星体,漂浮在治理星系的边缘。
Nathan和Annelise离开东宁的那一夜,无人目送。他们出现在德国南部一处古老黑森林边缘的小村落,那里是他们父亲dietrich Roth的家乡。
他们住进那间早已风化的木屋,砍柴,酿酒,阅读那些父亲年轻时未读完的旧书。他们不再谈算法,也不再关心世界,只等待雪季覆盖整座山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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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小时倒计时结束,prometheus全球广播开始同步——不是声音,也不是影像,而是一行一行的“决策数据简报”:
全球系统治理最终协商投票结果:
全权接管:23.3%
共治协调:41.6%
永久退场:35.1%
随后,系统屏幕上短暂沉默几秒。
接着,一道静默语音以近似人类叹息的语调,在每一个终端上回荡:
“未达绝对多数,协商失败。人类仍存结构性分裂,预设方案即刻执行。”
屏幕闪现新提示:“执行预设默认路径:维持共治协调,但收回未来再议权。系统不再接受任何修改治理结构的全球性投票。”
“你们已做出选择,所以,不再拥有选择未来的选择权。”
而那时,东宁日落的海面上,一束微光穿过港口的雾。
那也许是Eudora的最后注视,也可能只是人类记忆中投射的一道幻象。
因为在那个时刻,prometheus不再是神。
它,成为了秩序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