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中午，广州，天庭警察局广东特别分部。
炽热阳光从空中倾泻，晒得高楼泛白，仿佛连水泥都开始冒汗。天庭特别分部依旧秩序井然，一如往日。
第七层食堂里，孙悟空正在狼吞虎咽地吃着糖醋排骨，嘴边油光闪亮。他一边嚼着一边说：“俺老孙就说嘛，那两个古惑仔，再嚣张也拧不过制度的搅肉机。这几天听说改得还挺快？”
哪吒冷哼一声：“演的呗。那俩人从骨头里就透着股子油滑劲，真想彻底洗白？信他们我脑门儿着火。”
猪八戒挤着一块五花肉，含糊不清地接话：“俺老猪倒是觉得，人嘛……总归要给条生路。他们演得像点，起码说明知道怕了。”
敖丙没说话，只喝了口绿豆汤，面色如水。他已经从数据分析上读出阿龙阿豹行为中的反常曲线——过快的“转变”，过头的“悔意”，还有言行之间奇妙的“不对称”。
杨戬正在翻阅特别改造区日常报告，天眼微启，不动声色。
五人默契对视了一眼。
“吃完饭，一起去改造区走一趟。”杨戬淡淡地说。
“走！”孙悟空咧嘴一笑，拍了拍裤腿。
特别改造区位于广东特别分部地下一层，全封闭式、三重防护、灵力屏蔽，专门用来“重构意识、端正思想”的区域。
墙壁刻着玄奥的符文，由文曲星手书，配合天蓬元帅当年的战斗经验整合的行为重塑系统。改造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日常劳动、经典研读、幻境体验、行为反馈训练、因果教育，以及心理重建模拟。
改造区c3室。
阿龙戴着干净整洁的改造服，袖口叠得整整齐齐。他正坐在一张小圆桌前，一笔一划地抄写《清心经》，动作娴熟，姿态庄重，脸上写满了“悔意”。
阿豹正站在旁边的屏幕前，播放的是“天庭法纪实录·第273期：从古惑到光明”，讲的是某个曾经嚣张一时的黑帮头目如何在特别改造区感悟人生，最终出狱后开了家豆腐店，感动万人。
他一边看一边“频频点头”，还不断念叨：“对……是的……我也是时候转变了。”
一旁的行为观察灵气球滴滴记录着两人的每一个动作。
但如果灵气球能捕捉“思想频率”，它可能会惊讶地发现——这两人看起来虔诚，心里却早已在暗潮汹涌。
阿龙心中盘算：
“这地方……狗日的太神了，简直连呼吸都被监控。但越是这样，就越要装得像。我要做他们最满意的模范犯人，然后顺利出去。出去以后？哼哼……让老子先把港岛的旧部集结，再渗透进深圳，然后是珠海、广州……到时候，天庭警察再想找我？对不起，枪都不认人。”
阿豹心里比他更冷静：
“大哥情绪太重了。我得比他演得更深更细。他要做模范，那我就做‘悔过先锋’。我要成那种让人感动落泪的‘反派翻身典范’，最好能写进教材。再借着这个名声做幌子，搞慈善、搞基金、搞洗钱，谁敢查？查我不就是查‘改造样本’？这年头，最安全的身份，是罪人的奇迹转身。”
就在这时，门开了。
“咚——”
敖丙走在最前，寒气先入，整个房间仿佛被一股清凉空气洗过。
阿龙、阿豹猛地起身，姿态恭敬：“各位警官好！”
孙悟空眼睛一眯，笑眯眯地上前：“呦，认得清嘛。听说你俩改得不错？抄经文抄得跟小和尚似的，连俺老孙都想感动了。”
哪吒走过去扫了一眼他们的桌面：“哟，《清心经》第三十页少了两个‘贪’字，抄快了吧？”
阿豹连忙鞠躬：“哪吒警官，我不是故意的，我马上补上！”说完提笔就补，神态无比诚恳。
杨戬不说话，只看着他们的眼睛。天眼轻启。
一刹那，阿龙心里那场关于“重掌香港”的妄想图景，被他看了个透。
杨戬没有揭穿，只转身看向监控球：“记录调取。”
灵气球投影出三天来他们在不同场合的语言、动作、眼神，连梦话都被转录成文字。
猪八戒看得眼睛都快瞪出来：“我去……这还真是‘表里不一’的典范啊。演得比俺老猪年轻时还真诚。”
孙悟空哈哈大笑：“俺老孙还真被你俩骗过去一半。咋的？你们是想冲‘最佳改造演员奖’？”
阿龙、阿豹满头大汗，仍强撑着微笑：“我们是真心悔过的，警官们，我们每天都在反思过去的错误……我们希望能尽快融入社会……”
杨戬冷冷开口：“是么？我看你们心里想的是‘如何再犯’。但你们忽略了一个前提——我们是天庭警察。”
哪吒嗤笑：“你们用人间那套把戏来忽悠我们？你们是在对天眼演戏，你们当我们傻？”
敖丙终于开口，语气带着冰冷：“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猎人的神识。”
猪八戒拍拍肚子：“你们别演了，真不如学我，实诚点。不然咱们警局有个新项目，叫‘深度意识净化’，用的是太上老君的洗脑炉……听说连牛魔王进去都变成了莲花座主持。”
阿龙和阿豹顿时脸色煞白。
“请……请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我们……我们真悔过了……”阿豹声音都变调了。
孙悟空扛起金箍棒：“想出去？那就别想着出去称王称霸。先把心里的黑水排干净，别到时候以为自己是龙，结果连条蛇都不如。”
杨戬点头：“你们会有机会重新做人，但不是靠演技。而是靠真心。”
哪吒冷道：“我们不是你们人生的敌人，但我们会是你们罪恶的终结者。”
敖丙轻轻一挥袖，改造室灵气球发出光响：“系统接入‘幻境净化环节’。”
一扇光门浮现——里头是五十年后的香港街头。
阿龙和阿豹将要体验，在他们坚持“称霸”之路下，最终的结局会是什么。
他们迟疑地看着那扇门，脸色复杂。而五位天庭警察，已转身离开。
门后是幻境——但门前，是现实。
现实无情，但从不说谎。
“咔哒。”
随着那扇发着白光的门缓缓开启，一阵诡异的低鸣声传来，如潮水般压在耳膜之上。门后是模糊不清的街头轮廓，一片灰雾弥漫，看不清尽头。
阿龙站在门前，迟疑片刻。
“豹，你真要进去？”他低声问。
“你怕了？”阿豹勾起嘴角，眼中带着一丝不屑，“装都装到这份儿上了，不进去，之前那套‘模范犯人剧本’不就全白演了？”
阿龙咬了咬牙：“走！”
两人同时迈步，走进光门。
一阵炫目光芒闪过，他们感觉身体被风刮得几乎要裂开，耳边是断断续续的呼啸与低语——仿佛是过去的自己在耳边咆哮，又像是未来的幻影在冷笑。
光芒褪去时，他们站在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地方。
香港，铜锣湾。
不过，这不是现在的铜锣湾，而是五十年后——街道残破，霓虹灯闪烁却毫无生气，大厦窗户破碎如同空洞的眼睛，整座城市仿佛被吸干了血液，只剩下一个空壳。
街头到处是无家可归者，垃圾堆如山，一群面色麻木的人排着队领饭，警察巡逻的身影却异常稀少。电子公告牌上滚动着一句话：
“严打极端帮派，终结街头暴力，公共安全依靠天庭执法系统。”
而在一处破旧的大楼顶端，挂着两张巨大的通缉图像。
——阿龙，已故。
——阿豹，已故。
罪名：反天庭暴动、黑帮复辟、公众安全危害。
两人怔住。
阿豹低声咕哝：“我……我们死了？”
阿龙的脸抽搐了一下：“不可能……这是假的！这是他们搞的心理战术，假的！”
话音未落，一辆破旧电车嘎吱驶过，车内屏幕自动播放起新闻。
【模拟影像 · 天庭档案回顾】
“……五十年前，黑帮势力试图卷土重来，首脑为阿龙与阿豹，曾为改造样本，后伪装悔改潜逃。最终在九龙战役中被天庭特别警察小队歼灭。”
画面一转，出现了孙悟空手持金箍棒，站在断壁残垣间，怒目圆睁：“俺老孙给过他们机会，是他们不知悔改！”
再转，哪吒火尖枪炽燃，如烈阳横扫街巷，杨戬天眼开，万剑扫心识，敖丙一剑斩落山河寒霜。
最后是猪八戒扶着一个小女孩走出战火，轻声说：“别怕，以后不会再有坏人了。”
画面切黑。
阿豹瞳孔剧烈收缩。
“不是吧……”他喃喃，“我们……真死在他们手里？”
“假的，全是假的！”阿龙怒吼一声，“幻境！这一定是幻境！我阿龙怎会落到这种地步！”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哥，时间到了。你该出门收账了。”
阿龙一愣，低头一看——自己竟站在一间破落小屋中，镜子里的人五十多岁，脸上爬满岁月的痕迹，眼神早已失去当年那股狠劲。
屋子角落里坐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弟，目光空洞，连烟都点不起。
“哥，今天尖沙咀那边的老李又不交保护费了。”
“中环那边的街坊把我们涂鸦清了。”
“还有……那个帮你送话的人，上次被天警抓走了，没放出来。”
阿龙顿时有种晕眩感。曾经号称要“称霸香港”的宏愿，如今不过是在灰色边缘苦苦苟活。
他冲出屋子，刚迈步，一群穿着金色制服的天庭巡警突然从天而降。
“目标锁定——未改分子：阿龙！”
一根金箍棒从天而降，破空如雷，阿龙一声惨叫，画面嘎然破碎。
他重重摔落在地，满身冷汗。
下一秒，他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封闭舱室里，四周都是镜面。
阿豹也躺在对面，眼神惊惧，脸色苍白，喘着粗气。
他正梦见自己老了，穷得靠街头骗术混口饭吃，结果被一群小混混围殴。他哭着求饶，说他是“铜锣湾的阿豹”，但那些人只骂他“老不死的街头乞丐”。
“幻境结束，意识收束。”
电子音响起，镜面渐渐淡去。
孙悟空的声音传来，语气中透着几分意味不明的笑意：“怎么样，未来的滋味，好吃吗？”
阿龙满脸是汗，强装镇定：“那只是幻境！假的！你们吓不倒我！”
哪吒冷哼：“假的？你不是说你要重回江湖称霸香港？那刚才幻境怎么没让你称霸全球呢？”
敖丙淡淡道：“幻境只是模拟你们潜意识里的选择和轨迹。如果你心里没那点邪念，它就展现不了这样的未来。”
猪八戒挠挠头：“俺老猪看你们那样……像极了前些年被打断三根肋骨的那个黄毛。也是说自己悔过，结果又重操旧业，最后还不是被天兵拉去种桃树。”
杨戬缓缓开口，语气如雷霆低鸣：“从幻境里走出来的，是机会；从幻境中得不出教训的，是废物。”
阿龙嘴角抽了抽，半天说不出话。
阿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眼神复杂。那场乞讨幻象太真实了，冷风灌进骨头缝，那种无能、耻辱、孤独……他从未想过。
“我们……是不是，还有机会？”他低声问。
这次，孙悟空没笑。
他认真看了两人一眼，眼神透着前所未有的平静。
“有。只要你们愿意真心改。”
敖丙一挥袖，带起一阵风，把幻境舱的尘土一扫而光。
“回去吧。幻境不是惩罚，是镜子。看清了，就别再骗自己。”
杨戬转身，留下最后一句话：
“别再演了，戏演得再好，也唤不回五十年后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