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么会怪大家呢?我只会......怪你不中用!”洛愿走近岳梁,猛地一脚踹过去,岳梁竟直接被踹飞几里地,口吐鲜血。
“你.....竟敢对我动手!”岳梁捂着自己的腹部,凝视着唇间沁着笑意,负手向他走来的圣女。
“我有何不敢?”长剑出现在手上,剑尖滑地,驻足在他面前。“我的规矩,兵触法,将军承之。我与你约好,贻误时辰,与他人何干!”洛愿一脚踩上岳梁心窝,剑尖指向他的眼睛,回头看向众人。
“我让他带愿学匠技的年轻男子过来,他却带着诸位兵士过来!”
岳梁愤怒的眼眸闪过一丝惊诧,她怎么知道这些都是士兵?今日已到,想着随便找点壮年糊弄一下,军中找了一队士兵乔装,不曾想被她识破。
众人忽然被调来,世子言明安装水车,今日见圣女动怒,猜出里面有隐情,纷纷低头不语。
“我不管你们是世子的心腹,还是得他命令临时而来。我今日把话放在这里。慈不掌兵,倘若今夜是让你们上阵杀敌,他此举已是贻误战机,后患无穷,拿你们的性命当儿戏。换言之,你们想想家中亲人食不果腹,嗷嗷待哺的模样。陛下圣明,看重农耕,造福整个大荒。岳梁如此行径,对得起你们家中亲人与陛下的盛举吗?”
士兵听见圣女的话,慢慢抬头看着圣女,火苗在她双眸跳动。如今国泰民安,并无战事,他们当兵都是为了军饷,让家里人日子好过些。
农耕对于家中靠天吃饭的人来说,举足轻重。
其中一人看着地上不敢动弹的岳梁,他妹妹就是因为家中吃不起饭,被卖掉为奴。大声高喊:“岳梁辜负陛下盛恩!”
一声响彻云霄,众人响应如雷鸣般轰鸣,之间怕岳梁身份的人也跟着大喊:“岳梁辜负陛下盛恩!”
“冰层厚度,正适合教你认识...犁铧该入土多深。”洛愿回头狠厉地盯着岳梁慌张的眼睛,一脚将岳梁踢入冰河。
冰层瞬间开裂,冰刃般的河水刺入岳梁身体,岳梁运转灵力护体也不免冻得嘴唇发抖。岳梁跃出冰河却被一鞭子抽回,愤恨地盯着岸上向他走来的人。
“拿我当敌人,你也得有掌兵的能力!欺上瞒下,带着士兵过来,你是想让众人解甲归田,全部去种地吗?事不当时固争,防祸于未然的道理你不懂,各司其职的道理也不懂?”
“国以民为本,民以食为天。作为陛下的孙子,你要动摇西炎的根基吗?”洛愿眼眸划过一丝阴狠。始冉偶尔偷懒面子上过得去,河里这位偷奸耍滑,欺公罔法。
“来人,去禀报七王,让他立刻带着府中匠人过来,他什么时候过来,他儿子什么时候出水,一个时辰不到,我砍他一条腿!”
士兵们注视着圣女身上的杀伐之气,其中两位入军营年岁长点的士兵领命,带着四五个人立刻奔赴七王府邸。
“是!”
西炎王默默注视着远方手持长鞭站在河岸的朝瑶,苍老的手指缓缓摩挲着手炉。远处冰河折射的寒光里,那道执鞭的白色身影如同淬火的刀刃。
当年他也是在冰河畔,用同样的方式惩戒了贻误军机的将军。他倒是没想到,她几句话便将人心笼络,让人立刻听命于她。
以奇为正,以正为奇。朝瑶明面厉声叱责岳梁显威为正,一番抓住士兵弱点攻心的话为奇,其手段刚柔并济。
七王府邸大门被重重砸响,府邸内不少人惊醒,小奴看清门外之人,听清对方转达的话,立刻去回禀管事。
管事鞋袜都来不及穿,飞奔至七王屋外,敲门急喊。七王睡梦中被喊醒,听见管家的话,心中恼怒却不显露分毫,今晚岳梁定是有把柄落在圣女手上。
“去,把府中匠人全部喊醒,另外带上府兵!”
七王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林间找到圣女与冻得脸色苍白的儿子,“圣女!岳梁就算犯下滔天大罪,自有陛下定夺,你岂能擅自用刑!”
“你再哔哔,我让你陪他!”洛愿微眯的双眸,透着寒意,“再多说半句,你信不信我今日用陛下所赐佩剑杀你儿子!”
七王被她的话彻底惊醒,她手上有玉佩和佩剑,如同父王,仗马寒蝉。
“匠人呢?”洛愿看着七王身后的几十个人,这是打算今晚见点血?
七王连忙给管事递眼神,管事立刻笑脸相向,“圣女,他们就是。”管事指着养在府邸的匠人,一共七人。
“从今日起,你们不归七王,归我。如果有人拿家中亲人威胁你们,我必定为你们做主,明白吗?”洛愿话说给匠人们听,冷厉双眸却盯着七王。
匠人们都听说过圣女匠心独具,忽然被她归于麾下,赶忙行礼,“一切听圣女之言。”
洛愿一鞭子卷起岳梁,甩在七王脚边,“今夜,你给我看着,看看你吃的每粒粮食要经历多少人的汗水,才能送到你这位除了身份,一无是处的世子嘴里。”
她将匠人唤到身边,指着地上还未安装的水车各部件一一介绍。亲自动手,一边教他们如何组装,一边讲解功能。
匠人们也不含糊,拿起工具跟着圣女一起做事。岳梁被踹伤,湿漉漉的衣衫紧贴身上,寒风阵阵,冻得他直哆嗦。因为圣女手上的东西,七王也不敢让人给岳梁披上大氅。
转轮、竹筒、轴枢全套组装完毕,联动顺畅。洛愿让人用灵力轰开冰层,又用凤哥给自己的金针射入上游与下游冰层,冰层融化,河水开始恢复流速。
“来四个身强体壮的人,把水车抬下水!”几位魁梧的士兵立刻开始脱去棉裤,脱去鞋袜,抬起火车。
众人正在注视士兵,突然看见圣女率先跳入冰河,下意识惊呼。虽然冰层融化,此刻河水依旧冰冷刺骨。
“放下来,别耽误事!”洛愿大吼一声,用尽全力接住水车,士兵也不敢含糊,忍着刺骨寒意扶稳水车。“火把照在我身上,让匠人看清我如何安装和调试。”
洛愿站在水中将水车与支撑架,基座榫卯相合,比起第一次已经累积不少经验,再也不是摸着石头过河。
众人看着圣女熟练的动作,心服口服。抬着水车的士兵咬着牙忍着寒冷,生怕自己冷得发抖,没扶稳。
“圣女怎么自己下水,女子寒气入体可不是小事。”近侍看了一眼陛下,装作诧异的模样,转身对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送姜汤。
水车开始转动那刻,西炎王喉头滚动,水车转动带起的水花,在火把中像是凝成无数悬空的冰棱。
洛愿纵跃上河岸,捡起地上打通竹节的整根粗竹,简易地搭上十字支撑架,将竹筒放在架子上,众人看见盛满冰水的水槽随着轮轴降到一定高度,自动倾斜,水倒入竹筒。
“你们的竹筒能搭多远,水就能流多远。农田有多远,竹筒就搭多远。”洛愿指着竹筒另一端流出的冰水。
“开春之后,西炎城的水车由你们亲自安装。”洛愿看向那批匠人。
“诺。”众人起身应下。洛愿走到岳梁面前,讥讽地冷笑一声,“敢带兵?这些不是你的府兵,你的手太长了。”
洛愿看向众人,“食君之禄,必当忠君之事,担君之忧。众士兵,将军只是带领你们之人,你们的忠心只能给予一人,西炎国的帝王,明白吗?”
“明白!”岳梁带来的士兵齐声高喝!
西炎王听见此话,将手炉递给近侍,“今夜圣女不能消气,那就让岳梁断气。”
近侍听见西炎王云淡风轻的话,顿时觉得寒风入骨,自己像是泡在冰河里。待近侍抬头,只见陛下背影已隐入林间,唯有雪地上那串足印深得异常,每个脚印里都渗着被踏碎的冰晶。
“岳梁随意调动兵士,懈怠农耕,给他捆起来送给陛下发落!”
“圣女,你敢绑世子!”七王再也稳不住,立刻挡在岳梁面前。
洛愿看了看蠢蠢欲动的府兵,眉眼笑意浓厚地看着七王,声音清脆如冬日冰雪,“七王的意思,我亲自动手?你可想好,我动手得见血。”
七王抬手欲让府兵挡住士兵,忽然听见背后的喊声,“圣女,陛下让我过来给你送姜汤。”七王转身一看,父王的近侍怎么来了?
洛愿侧着身子看了看,随即往山林瞟了一眼。招呼士兵与匠人先喝姜汤,“今夜大家辛苦,一起喝。”
几名侍卫抬着热气腾腾的姜汤过来,洛愿率先喝了一碗,“你来了,我功成身退,岳梁交给你。”
“圣女慢走。”近侍恭敬地目送圣女乘坐凤凰离去。坐骑消失,立刻厉声道:“圣女的话听不见吗?立即把岳梁绑了送进王宫。”
七王再多说一句,那位就得亲自走出来抽。近侍随后让匠人们回去收拾东西,以后在圣女麾下做事。
士兵放下木碗,拉开七王,两三下将岳梁五花大绑。
七王担忧地站在一旁望着挣扎的岳梁,此事恐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岳梁被绑入王宫,口中塞着粗布,冲着朝云殿的方向挣扎,嘴里溢出模糊不清的话语。
“私下动兵为己用,处以鞭刑一百,杖刑五十,剥夺食邑,三年不得参与朝事,罚做农耕一年。农耕结束在家闭门思过,不得踏出一步。七王教子无能,削去封邑。”
岳梁听见近侍的口谕,面如死灰,夺俸削封地。三年,三年风云骤变,那时他还有什么?
原意只是不服圣女得西炎王青睐,对他呼来喝去,今夜意欲为难一下,让她在冰天寒地受受罪。不承想,赔了夫人又折兵,父亲的封地也没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玱玹收到密报,立刻让人查清是何事。等到军中密报送到自己手中时,他都不知该骂岳梁蠢还是蠢,惹她不如自己抹脖子。
此次七王受挫,玱玹坐享其成,七王在中原的势力不得不夹起尾巴,他也能缓口气。
当夜玱玹下山,找到正在府中指挥众人包贝币的小夭,“那位祖宗呢?”
“花楼。”小夭瞟了一眼玱玹,无奈地给出答案。以前她怕寂寞,爱说话,不爱独自走路。现在天天忙得团团转,白日被学生围着管医馆,晚上还得回来管府邸。
每天嘴一张,只有睡觉能闭上,做梦都想偷得浮生半日闲。
玱玹笑着将小夭拉到一边,讲起岳梁的事。小夭听见岳梁让瑶儿在冰天雪地冻了三个时辰,怒目微睁。“哥哥,利国利民的好事,这次祖父没杀他,算他命大。”
她在西炎,一定亲自带着毒药去看看她这位弟弟。
玱玹看见小夭眼里的怒气,小夭很少真的动气,此刻怒气外泄,“不死也只剩下半口气,听说受刑之后,奄奄一息被拖回七王叔府邸。七王召集许多灵力高深之人,日夜输送灵力,又用掉许多稀世药材才将人救回来。”
宫中掌刑之人,深谙门道。有些别看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却只是皮肉伤,养养就好。而看似微微红肿,连皮也没打破,内里其实已骨裂筋断,伤及五脏六腑。
掌刑之人能对岳梁下如此重手,祖父的意思。
“救回来,三年权势已失,活着比死了受罪。”祖父如此动怒,里面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七王的反应呢?”小夭担心七王狗急跳墙,事后报复。
玱玹敛眉含笑,感慨地望向远方,“他此次要是不声吞气忍,兵权与爵位也别要了。”朝瑶做生意的事情,看似是她爱财。她与氏族的交好,粮食种植的推广,农具的大力发展,也许全是祖父在背后支持。
或许,还有皓翎王的暗中配合,否则离戎族岂能如此轻易在两国之间自如。
“现在朝中大臣缄口无言,连五王都不敢为岳梁求情,害怕根株牵连。”玱玹说到这里,回眸注视着小夭。
“圣女的声望,帝王的宠爱,现在无人敢动她。动她?她那位狗友首先得呲牙咧嘴,追着对方咬了。”离戎族与她交好两年时间,隐隐有超过其余氏族的趋势。离戎族因为与赤宸牵连,落魄之后哪怕再次兴起,也不被中原氏族重视,现在谁看到离戎不得问声好。
“看你说的,你说她狗友,她又得挽袖子打你了。”小夭笑着推了一下玱玹,呲牙咧嘴?明说人家狗。“两人现在在一起逛花楼,你有本事当面说。”
玱玹........“我不想被打掉大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