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洞外的空地上,百丈梯的骨架渐渐成型。
硬木做的梯架立在地上,像两条粗壮的手臂,钢铁齿轮咬合处被周奇打磨得锃亮,阳光照上去,反射出细碎的光。王耀阳踩着木凳,正往梯架上固定踏板,林松在下面递钉子,时不时喊一声:“左边高了半寸!”
“知道了。”王耀阳笑着调整,手里的锤子敲下去,“笃笃”两声,钉子稳稳钉入木架。
阵道坊的弟子们也没闲着,有的在打磨齿轮,有的在编麻绳,还有几个杂役弟子搬来石块,照着王耀阳画的图样堆砌配重台,三角石阵的摆法用得越来越熟练。
负责矿洞的执事每天都来看看,见进度比预想的快,笑得合不拢嘴:“王小友,照这速度,不出半月就能用上了!”
王耀阳擦了擦汗:“得保证结实,急不得。”
他总想起《天工开物》里的话:“器物者,载道之舟也,不坚则舟覆。”这百丈梯要运矿石,要走矿工,半点马虎不得。齿轮的间距得用卡尺量三次,麻绳的接口要编七层,连踏板的木纹都得顺着受力方向,这些琐碎的讲究,他都一一盯着。
赵师兄来过几次,每次都抱着胳膊站半天,临走时丢句“这里的轴承该上点牛油”“那边的绳结容易松”,虽依旧别扭,却都是实在话。王耀阳照他说的改了,果然顺滑不少。
半月后,百丈梯终于完工。立在矿洞旁的悬崖边,足有三丈高,梯架稳稳扎在地里,配重台的石块码得整整齐齐,像座小堡垒。
试梯那天,矿洞的矿工们都围过来看,一个个伸长脖子,眼里满是期待。王耀阳转动摇柄,齿轮“咔嗒咔嗒”转动,梯架缓缓升起,稳稳地搭在对面的矿洞口,连一丝晃动都没有。
“成了!”人群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一个老矿工颤巍巍地走上梯架,脚踩在踏板上,稳得像走平地。他走到对面,转身对着王耀阳拱手:“王小先生,您这可是救了咱们的命啊!以前爬这悬崖,每年都要摔下去两个……”
王耀阳心里一暖,笑着摆手:“是大家一起做的。”
苏长老也来了,背着手在梯架旁转了一圈,忽然对身后的执事说:“把外门的‘巧匠’令牌给他。”
执事连忙递过一块令牌,银底黑字,比阵道执事的令牌更沉些。“巧匠令牌,可自由出入宗门的器库,每月领五十斤玄铁。”
王耀阳接过令牌,指尖触到冰冷的金属,忽然想起刚入宗门时,杂役令牌在手里的分量。不过短短一年,他竟从丙字院的土坯房,走到了能拿到巧匠令牌的地步。
“谢长老。”
“别谢我。”苏长老看着百丈梯,“是你自己挣来的。当年那些没灵根的老伙计,要是能看到这东西,怕是要把你拉去喝三碗酒。”
王耀阳笑了。他好像能想象出那样的场景:一群糙汉子围着百丈梯,拍着他的肩膀,喊着“好小子有出息”,像张大哥,像林松的长老,像所有在他路上帮过忙的人。
从矿洞回来,阵道坊里更热闹了。弟子们围着他问东问西,有的想学百丈梯的原理,有的想试试做更小的机关,连外门的执事都来请教,说膳堂想做个自动淘米的木斗,能不能帮忙画张图纸。
王耀阳一一应下,心里却没半点浮躁。他知道,这巧匠令牌不是终点,是新的起点——器库里的材料,能让他做出更精巧的机关;矿工们的需求,能让他琢磨出更实用的东西。
夜里,他坐在灯下,翻着《天工开物》,在空白处画下新的图样:给药圃做个自动洒水的竹管,给膳堂做个省力的和面机,给外门的演武场做个能自动复位的木人桩……
窗外的月光落进来,照在巧匠令牌上,银辉闪闪。王耀阳拿起刻刀,在一块竹片上慢慢雕琢,这次做的是只机关蝉,翅膀能扇动,还能发出“知了”的叫声,是给上次那个凡根小师弟准备的——孩子家,总该有点好玩的东西。
刻刀划过竹片,声音细细的,像在诉说着一个凡根修士的故事:没有惊天动地的奇遇,没有一步登天的好运,只有把每一件小事做好,把每一个细节磨透,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慢慢铺就自己的路。
他想起那个黑暗的梦,想起那句模糊的“稳”。原来“稳”不是守着原地不动,是像这百丈梯的齿轮,一步一步咬合着,朝着目标稳稳前行,哪怕慢些,也终会抵达。
竹片上的蝉翼渐渐成形,王耀阳吹了吹竹屑,嘴角扬起一抹浅淡的笑。
明天,又该教弟子们做些什么了呢?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