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云崖的风，五年间吹老了崖边的小松，却吹亮了王耀阳的眼睛。
他坐在当年悟剑心的青石上，十六岁的少年身形已显挺拔，眉眼间褪去了稚气，多了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实道”剑斜倚在腿边，剑身的“凡根路”图早已被岁月磨得温润，却在日光下透着股愈发厚重的“实”。
这五年，他在外斩过为祸一方的金丹邪修，剑风掠过城池，竟让失控的灵气海啸悄然平息，“一剑溶城”的称号由此传开；可回到宗门，他依旧是那个住在阵道坊的外门弟子，每日劈柴、练剑、教小师弟们基础招式，仿佛外面的喧嚣与他无关。
“顺势而为……”王耀阳望着崖下的云海，指尖轻轻叩击“实道”剑。这五年他总觉得“剑士”境还缺点什么——剑士能合天地之势，却总需亲手握剑，若有一天他身陷囹圄，剑该如何护道？
风忽然变了向，云海翻涌如沸，竟顺着他叩击剑身的节奏聚散。王耀阳心中一动，想起老魏铁剑的“自主护主”，想起落霞谷孩子们练剑时“剑随心动”的懵懂，忽然明白了那缺失的东西——不是人御剑，是剑随人，剑亦能自主随道。
他没有握剑，只是闭上眼，让剑心与“实道”剑的灵相通。
五年间斩过的邪修、护过的城镇、教过的孩子、走过的山川……所有的“实”都顺着血脉涌向剑身。“实道”剑忽然轻轻震颤，竟自己从石上跃起，悬在他身前，剑身上的“凡根路”图流转如活，与崖上的风云、崖下的地脉隐隐共鸣。
“就是此刻！”
王耀阳猛地睁眼，剑心与剑身彻底交融的瞬间，天地仿佛被按下了共振键。原本平静的紫云崖突然风起云涌，乌云汇聚成漩涡，雷声滚滚却不刺耳，反倒像无数柄剑在苍穹鸣响——这是他突破以来，第一次引动天地异象。
不是灵气暴动，是“实”道与天地规则的共鸣。
悬在身前的“实道”剑忽然动了，它没有遵循任何招式，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剑光划破乌云，引雷火淬炼剑身；剑风拂过崖壁，卷来山石的“实”气滋养剑心；甚至在一道被雷声惊飞的灵鸟即将撞上山石时，剑身轻轻一偏，用剑风将灵鸟托向安全处。
“剑随……”王耀阳喃喃自语，眼眶发热。这第六境，不是他掌控剑，是剑懂了他的道，愿随他护这天地间的“实”。
风云渐散，朝阳刺破云层，照在“实道”剑上。剑身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灵动，仿佛有了呼吸，悬在他身侧轻轻摆动，像在撒娇的老友。王耀阳抬手，剑身便顺势落入他掌心，剑穗上的墨石与铃铛轻轻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原来突破也能有这么大动静。”他笑着摇头，想起当年在落霞谷铸剑时的悄无声息，忽然觉得这异象不是炫耀，是天地在告诉他——凡根的道，早已被认可，无需再藏。
下山时，“实道”剑在他身侧自行漂浮，遇树则绕，遇石则避，甚至在他弯腰系鞋带时，剑身会自动悬在半空警戒。路过演武场，正在练剑的弟子们都看呆了。
“王师兄的剑……自己会动？”
“这是……新境界？”
王耀阳没有解释，只是笑着点头。他知道，“剑随”境的意义，不在于剑有多灵动，而在于证明：凡根的剑，也能修出灵智，也能与天地共情，这不是灵根修士的专利。
回到阵道坊，苏长老早已在院子里等他，手里拿着那本《修士录》，最新一页空白着。
“第六境了？”长老的眼里满是欣慰，“叫什么？”
“剑随。”王耀阳抬手，“实道”剑便自行落在桌上，翻开《修士录》，剑尖在空白页上轻轻一点，像是在请长老记录。
苏长老大笑：“好个剑随！连剑都懂礼貌了！”他提笔写下“剑随境”三个字，又在旁边添了句，“剑有灵，随其主，护其道。”
夕阳西下，王耀阳坐在院子里，看着“实道”剑自己帮小师弟挑开练剑时缠在一起的剑穗，忽然觉得，这五年的沉淀，都化作了此刻的圆满。
外门弟子的身份依旧，“一剑溶城”的称号也还在，但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剑懂了他，天地认了他的道，凡根的路，正越走越宽。
“明天教你们练剑随吧。”他对围过来看热闹的弟子们说，“不用急，先让你们的剑，记住你们的手温。”
“实道”剑像是听懂了，剑身轻轻一颤，在夕阳下闪着温暖的光。王耀阳知道，这不是终点，剑随之后，定还有更高的境，但他不急。
有剑相随，有道可护，有身边这些期待的眼神，一步步走下去，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