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潮湿,阴冷。
雍王李贤蜷缩在囚室角落,华贵的蟒袍早已污秽不堪。
他目光呆滞,盯着墙壁上渗出的水珠,往日的雍容华贵,此刻荡然无存。
“水…水…”他喉咙干涩,声音微弱。
狱卒不理。
铁链拖曳声从甬道深处传来。
狄仁杰在前,裴元澈紧随其后,林琛则跟在裴元澈身侧。
三人脚步沉稳,与天牢的死寂形成对比。
“雍王殿下。”狄仁杰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个囚室。
李贤身体一颤,缓缓抬头,浑浊的眼珠看见狄仁杰,瞳孔骤然收缩。
“狄…狄仁杰…”他嘴唇哆嗦。
“陛下有旨,彻查逆案。”狄仁杰道,“殿下若能坦诚交代,或可争取宽宥。”
李贤惨笑一声。
“宽宥?成王败寇,本王…认栽。”
他眼神空洞,再无半分神采。
另一间囚室,纪王李慎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不是我!真不是我!”他看见狄仁杰,便嘶声辩解,“都是雍王!都是他指使的!我只是…只是被蒙蔽!”
裴元澈冷哼。
“蒙蔽?鬼市据点,你的人可不少。”
李慎面色惨白,语塞,审讯在压抑的气氛中进行。
有人崩溃,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一一招供。有人则咬紧牙关,一言不发,眼神凶戾,似乎坚信还有转机。
突然,天牢深处,传来一声非人的嘶吼。
狄仁杰、裴元澈、林琛三人同时色变。
“怎么回事?”裴元澈喝问狱卒。
“不…不知道啊大人!刚才还好好的!”
三人疾步赶向声音来源。
那是一间关押李氏核心成员的囚室,囚犯此刻在地上翻滚,身体以诡异的角度扭曲。
他的皮肤迅速干瘪,失去水分,紧贴骨骼,青黑色的血管在皮下虬结,如同扭动的蚯蚓。
“蛊…蛊反噬…”
身体猛然弓起,又重重砸落。
一滩污血,几截枯骨,再无声息。
一股淡淡的焦臭味弥漫开。
林琛眉心紧锁。
“魂魄…”林琛低声道。
“如何?”狄仁杰立刻问。
“消失了。”林琛摇头,“不是正常的消散,是被强行抽走了。”
“抽走?”裴元澈惊疑。
“对,一股无形的力量,方向…暂时不明。”
这样的惨状,并非个例。
接连数个时辰,天牢内,数名被捕的李氏核心成员,体内长生蛊相继失控。
他们在极度痛苦中化为枯骨。
天牢内的气氛,更加压抑。
幸存的李氏宗亲,更是人人自危,面如土色。
崔府,崔知渐被软禁在自己的书房。
门外有禁军看守,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他端坐案后,看似平静品茗,但茶盏中早已冰凉的茶水,和他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老爷。”一名老仆低头进来,手中托着一个食盒。
禁军检查过食盒,才放行,老仆将饭菜摆上,又悄无声息退下。
崔知渐拿起筷子,夹起一块肉,却毫无胃口,目光扫过食盒底部,那里,有一道极浅的刻痕。
一个“稳”字。
他眼神微动,放下筷子。
通过经营多年的隐秘渠道,他的指令依旧能传递出去。
干扰天牢审讯,联络朝中旧部。
暗示某些还在观望的大臣,保持“中立”,等待时机。
武后这一击,虽狠,却未必能将他彻底打死,只要崔氏的根基还在,只要那些暗棋还能发挥作用。
他,崔知渐,还有翻盘的机会。
长安街头。
裴元澈换了一身寻常武人劲装,行走在熙攘的人群中。
那枚从雍王府搜出的特殊令牌,被他贴身收藏。
令牌上的独眼乌鸦图腾,透着一股邪性。
他根据狄仁杰的指点,暗中追查与此令牌徽记相关的线索。
长安城内,一些看似不起眼的商铺、脚行,渐渐浮出水面。
这些地方,平日里生意平常,毫不起眼。
但裴元澈敏锐察觉到,它们的货物进出、人员往来,都透着一股不寻常的隐秘。
似乎在秘密输送着什么。
物资?人员?
这个沉寂多年的前朝军事组织,难道在长安城内,一直潜伏着?
他们与李氏的谋逆,又有何关联?
裴元澈感觉自己像在剥一个层层包裹的洋葱,越剥越辛辣,越接近核心,越是迷雾重重。
深夜。天牢。
四周一片死寂,只有偶尔传来的囚犯梦呓和铁链晃动声。
林琛在狄仁杰的安排下,再次进入天牢。
目标,是那些被强行抽走的魂魄,他盘膝坐在那些化为枯骨的囚犯曾经待过的牢房中央。
阴阳鱼骨镜平放于双膝。
他闭上双目,指尖法力流转,注入镜中。
镜面幽幽紫光亮起,初时黯淡,继而越来越盛。
紫光之中,隐约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挣扎,发出无声的哀嚎。
那是残留的魂魄碎片。
林琛催动法力,试图通过这些碎片,感应那些被完整抽走的魂魄去向。
“引!”他低喝一声。
镜面紫光猛地一荡,化作一道细微的光束,向着某个方向微微倾斜。
西北。
林琛霍然睁眼,阴阳鱼骨镜的指引,清晰明确。
长安城西北方向。
那里,是前朝的一片皇家陵园。
早已荒废。
林琛刚出天牢,还未及向狄仁杰汇报。
一个黑影便从暗处闪出,悄无声息递过一物,随即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林琛接过,是一封蜡丸封口的密信。
他认得那特殊的标记。
崔明琅。
回到临时居所,林琛展开密信。
信中字迹娟秀,内容却触目惊心。
“崔知渐欲动用崔氏‘暗堂’,劫天牢,或杀人灭口,销毁不利证据。”
“暗堂”,崔氏内部最隐秘、最精锐的力量,直接听命于家主。
“李氏关键人物若落入其手,必死无全尸。崔氏诸多罪证,亦会被其掩盖。”
更让林琛心惊的是最后一段。
“崔氏炼制长生蛊,其核心‘母蛊’,恐非崔氏之物。据族中秘闻,或来自更古老之传承。其凶戾远胜寻常蛊物,切记小心。”
母蛊?更古老的传承?
林琛握紧密信,眉头深锁。
这潭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
狄府。书房。
灯火通明。
狄仁杰听完林琛关于魂魄去向的汇报,又接过崔明琅的密信,仔细阅读。
裴元澈也汇报了他对令牌线索的追查进展。
“前朝军事组织…荒废皇陵…崔氏暗堂…母蛊…”狄仁杰将所有线索在脑中串联。
他缓缓踱步,目光锐利。
“李氏谋逆,背后果然还有更深的力量在支撑。”
“这个前朝组织,恐怕就是其中之一。”
“而崔知渐,他不仅仅是想自保,他想得到的更多。”
“他很可能,是连接这些力量的关键节点。”
狄仁杰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元澈,你的人继续盯紧那些可疑据点,不良人全力配合。一旦有异动,格杀勿论。”
“是!”裴元澈领命。
“林琛,你指出的西北皇陵,必有蹊跷。那些被抽走的魂魄,很可能就在那里。”
狄仁杰看向林琛:“我怀疑,崔氏暗堂的目标,除了天牢,还有那处皇陵。甚至,那所谓的‘母蛊’,也在那里。”
“至于崔府…”狄仁杰嘴角露出一丝冷笑,“老夫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他崔知渐想玩金蝉脱壳,也得看老夫同不同意。”
他顿了顿,声音沉凝。
“明日,兵分两路。”
“天牢审讯,必须加快,务必撬开那些顽固分子的嘴。”
“同时,皇陵那边,也该去探一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