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尚角站在门口,从他的角度,能清晰地看见宫远徵眼中茫然的情意,和那抹动人心弦的倩影。
多年来,他一直不敢触碰的高悬明月。
此刻正被他弟弟拥入怀中。
他的呼吸慌乱悔恨,面上带出一丝不甘。
杨兰感受到一股热切灼烫的视线,转头看去,发现竟然是许久未出现的宫尚角,高兴招手。
“尚角,进来啊,站在门口做什么。”
男人一头乌发垂落腰间,发尾泛着绸缎般的光泽。
眉如远山,鼻梁高挺,侧脸线条利落如刀削,下颌线紧绷时更显棱角分明。
薄唇总是抿成一条冷峻的直线,喜怒不形于色。
是和宫远徵傲娇不羁性格完全不同的孤高冷峻,自带一股“可远观不可亵玩”的距离感。
杨兰内心感叹,宫门的男人真是一个长得比一个俊。
她最不喜欢的宫唤羽,都是一派周正硬朗的长相。
唯独执刃,跟吃了毒蘑菇变异一样,凶戾狰狞,风格怪异。
他的便宜儿子宫子羽,都比他更像宫家人。
这总让她觉得,宫鸿羽才是外面捡来的。
宫尚角附身行礼:“兰夫人。”
他站在廊下,身姿依旧很高,杨兰需要踮起脚,抬高手臂才能摸摸他的头。
“乖孩子,短时间内不会再出去了吧?”
宫尚角顺从地低头,敛下如狼似虎的锋利目光,乖巧地“嗯”了一声。
“最近宫门选新娘,事情有些乱,需要留在旧尘山谷做准备。”
杨兰拍拍他的肩膀,略微心疼地道:“辛苦了。”
这不是一句客气的话,而是确确实实觉得他很辛劳。
宫门上下,老执刃能力一般,少主同样平平无奇,商宫重男轻女,事情混乱,两个弟弟年纪尚小,帮不上太多忙。
可以说整个宫门都靠这么一个人支撑。
负担的责任如此之重,还要出去应酬赚钱,过牛马人生,享冷清待遇,要是她,早跑了。
思及此,杨兰越发怜爱,也隐隐愧疚让他在如此忙碌的阶段还得帮忙带熊孩子。
“子羽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杨兰柔软洁白的手指勾起一连串珍珠,“还有,这个项链我很喜欢,谢谢。”
美人配粉珠,衬托那片肌肤漂亮的不可方物。
宫尚角这才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
“夫人客气了,这是尚角份内之事。”他的语调慢条斯理,听起来极为舒服,沉稳和攻击性两种矛盾的感觉在他身上形成了奇特的统一,禁欲,又温和,“况且子羽弟弟很听话,照顾他不需要耗费精神。”
果然,杨兰的神情更加柔和,软和可爱的像一只白兔。
从清兰轩离开,宫远徵拧着眉,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敌意。
不是对宫尚角的,而是对杨兰的亲生孩子,宫子羽。
“哥,你怎么对宫子羽这么好啊?”
又是亲自带着出门,又是精心哄着,他都没有这个待遇。
宫尚角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本不欲开口解释,但想到宫远徵对他的依赖,还是说道:“远徵,宫子羽的兰夫人的亲生儿子,她待他,和待我们终究不同,若是你想要兰夫人对你好,你就得对宫子羽好。”
人情往来是相互的,一味针对宫子羽,只会把杨兰越推越远。
宫尚角这话说的太直白了,宫远徵的脸唰地红透了。
他确实想要杨兰独一无二的对待,却始终不得其法,难道真的要像哥哥说的那般,和宫子羽打好关系吗?
宫远徵揪着发尾的铃铛,细细思索。
宫子羽傻兮兮的,其实很好骗,压根不需要人耗费什么心思,就能乖乖听话。
比真傻子都好糊弄。
和他交好,不是难事。
宫尚角扫过他认真思忖的神色,微微勾唇。
这样做,的确可以获得杨兰更多的关爱。
但也将自己置于和宫子羽一样的孩童身份。
面对长辈,无可厚非。
但面对心爱的女子,如此行径,无异于把自己的路堵死。
正常人怎么可能对儿子的好友产生绮念。
回想杨兰对待自己时的陌生态度,宫尚角扬起的唇又落了下去。
他现在的处境也没好到哪里去。
前些年因为内心纠结,一直逃避,虽然让杨兰忽视了他的孩子身份,可也让她不甚亲近自己。
两兄弟走到路上,神色一个比一个冷峻。
活像冰雕成精。
路过的下人窃窃私语,都认为他们是对执刃宠爱宫子羽的行径不满,于是再次提起宫子羽身世有异的事情。
没错,当年兰夫人不知好歹抗拒执刃的故事升级了。
变成兰夫人当初早有心爱之人,怀着孕被杨家人按上船,逼迫着嫁给执刃。
怎么说呢,这份八卦也算是触碰到核心机密了。
宫鸿羽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任由流言蜚语在宫门流传,完全没有要阻止的意思。
这也导致谣言传的越发厉害,所有人都信以为真。
甚至有人以此作为敲门砖,向宫尚角投诚。
宫门一致对外,但内部仍有争斗。
执刃的位置可以统管上下,却被羽宫一直占据,若是他们能力非凡,大家都没什么话说,偏偏从老到小,没一个能撑起来的,下面人自然不服。
“……当年老执刃只在新婚夜和兰夫人共处一室,此后便分开了,宫子羽早产而生确有蹊跷,或许,我们可以从中做梗,让……”
“闭嘴。”宫尚角的眸光森冷寒凉,语调冷硬,像一把满覆霜雪的钢刀,“兰夫人也是你们能编排的?再有下次,就去地牢里走一遭吧。”
下面人脸一白,战战兢兢地认错退下。
宫尚角没把这事放心上,转头清点完此次外出的收获,拿出最好的几个,进了清兰轩。
昨日的珍珠只是其中之一,今天这些才是他想送给她的礼物。
花团锦簇,溪水潺潺。
清兰轩美的不像旧尘山谷的景色。
杨兰不喜下人监管,除了必要的打扫,通常见不到人。
咯吱——
宫尚角踩在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响声。
步履阵阵下,没有人出来迎接。
略一蹙眉,宫尚角道了声“打扰”便抬脚走进内厅。
清风吹过纱幔,榻上躺着一个婀娜的身影。
清丽脱俗,不似人间。
宫尚角瞳孔不由自主放大。
应着礼数,他应该转身出去。
可此时却像脚下生了根,一步也挪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