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随着趟子手一声“起镖——”的呼喝,晋北镖局护送着“丁少掌柜”的丝绸车队踏上西行之路。
作为搭伙同行者,刘轩所带随从显得单薄。仅十五、十八两名侍卫,腐木与枯木二位僧人,再有便是那四名鞠泰所赠的胡姬。南风等五名特战队成员,则已先行,准备在半路上与众人汇合。
至于沈云飞所派来的二十名士兵,以及十八骑其余成员,则和焦木和尚他们一起,留在了娜扎部。这些人装扮成僧人来到高昌,若是跟着刘轩瞎溜达,肯定会引起鞠泰的怀疑。
乃鲁琪也想跟着刘轩去碎叶,可被刘轩严厉拒绝。高昌对过往商队盘查的极为严格,禁止携带长武器入境。至于各种火器,士兵们更是不敢携带,若是被高昌士兵搜去了,可就麻烦了。
此番西行,需要经过吐蕃人的地盘。他们每人一把腰刀,要是遇到大股的吐蕃军队,能否安全回来还未曾可知,刘轩怎会让她跟着去冒险?
小姑娘被刘轩斥责一顿,眼中闪起了泪光。她偷眼瞧了瞧那四名美艳的胡姬,忍不住撅起来嘴巴,只盼着自己快一点长大。
一行人出得西门,沿古道前行。至晌午时分,众人停下歇息用餐。
即便是找到了花万紫,他们也还是要经过高昌返回北汉。所以有那四名胡姬在,这些人还需要装作互相不熟。
高崎率领的三十名御林军装扮成镖师和趟子手,这些人席地而坐,饮酒嚼馕,高声谈论女人,言词粗鄙不堪。
丁不同扮作售卖丝绸的少掌柜,和扮成伙计的锦衣卫围坐一起,就显得斯文得多。
刘轩这边,四个“僧人”四个美艳女子,再加上一个不僧不俗的青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那帮镖师不时朝他们吹哨调笑,四名胡姬虽然气恼,但见主人刘轩故作不见,她们也无可奈何。
众人吃饱喝足,正欲启程之际,忽闻一阵杂沓马蹄声自远而近。循声望去,但见一队人马疾驰而来,来人未携辎重,显然并非商队。
高崎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麻烦,他猛然站起,喝道:“弟兄们,亮兵刃。”他手下士卒听到长官吩咐,早已拔刀在手,严阵以待。
刘轩却丝毫不在意,来个三五十人的马匪,绝不是他手下这些精锐御林军的对手。
然而,待这些人奔近前,刘轩看清他们人数多达百人,也非寻常马匪,而是霍家的打手,为首的正是严力军与黄力强。
严力军在三丈外勒住马缰,抱了抱拳,对高崎说道:“这位镖头,我等与车队中姓陆的有旧怨,只是来找他,并非要动诸位货物。识相些,速速让开。”言语间倨傲无比。
高崎将腰刀横在胸前,说道:“既收陆公子银钱,护他周全便是我等本分。晋北镖局从不做背信之事。诸位与陆公子有仇,不妨待他回来后再去找他,那时便与我晋北镖局无干。”
严力军冷哼一声,道:“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就休怪刀剑无眼。”言罢缓缓抽出腰刀,身后众人亦齐亮兵刃。
“且慢!”正当剑拔弩张之际,一声清叱自后方响起。霍家众人应声分列,一名美貌女子策马而出。刘轩喉头微动,霍伊岑竟然来了。
霍伊岑翻身下马,走到刘轩面前,娇声质问:“陆公子,当初家父将你从沙漠救回,你不感恩便算了,可你为何口口声声说倾心于我,轻薄之后,又不辞而别?”
此言一出,霍家众打手看刘轩的眼神,除了杀意,又多了几分妒忌。他们奉命追杀刘轩,却一直不知缘由,此刻方知竟是因他轻薄了自家小姐。“轻薄”二字含义暧昧,联想到小姐绝色容貌,这些男人们自然会往最不堪处去想。
刘轩这边众人想的其实也差不多,只是立场不同,觉得是霍家高攀而已。四名胡姬面露玩味,心想这陆公子果然风流。唯有朽木和尚,皱着眉头,脸上露出了鄙夷之色。
刘轩面上微微一热,心中暗生惭意。细想起来,自己确实对不住霍伊岑。虽说她先前在饭菜中暗下迷药,行事有欠光明,可究其本心,不过是想留自己在庄中住下,并无半分加害之意。而自己对她搂抱亲吻,双手颇不规矩,那般行径,实在不甚厚道。
他干咳一声,说道:“霍小姐,令尊救命之恩在下永铭于心,对小姐亦是真情。只是当时形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他一边说,还一边看那严力军,意思很明显——我若是不走,便会被他给杀了。
霍伊岑本来满腔怒火,见了刘轩却发作不出,她柔声道:“陆公子,我已责罚他们。你随我回去好吗?等你成了我夫婿,便是霍家之主,再无人敢为难于你。”
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霍伊岑把话说到这份上,已是将女儿家的矜持全然抛却。然霍家那些人显然不是善类,他家女婿,刘轩是万万做不得的。
他叹息一声,摘掉帽子,露出青茬初生的头顶,合十道:“霍姑娘,你我尘缘已尽,请回吧。在下已奉东土北汉国主之命,欲前往西天大雷音寺,拜佛求取真经。”
霍伊岑娇躯微颤:“你……你你竟出家了?”话音未落,却瞥见刘轩身后四名胡姬,顿时勃然大怒,扬鞭便向刘轩头顶抽去:“你这混蛋!骗子!”
刘轩暗自苦笑,眼见马鞭落下,却不闪避。这一鞭,权当还她几分情债。
忽见灰影闪动,腐木和尚已挡在身前,单掌擒住马鞭:“阿弥陀佛。女施主,休伤我师叔祖。”
霍伊岑用力回扯,马鞭却纹丝不动。她俏脸涨得通红,脆声喝道:“秃驴,松手!”
“霍小姐,切莫动手!”正这时,忽闻远处一声疾呼,但见张子丹策马飞驰而来,转眼已至近前。
他翻身下马,拦在霍伊岑身前:“霍小姐,陆公子乃是国王贵客,万万不可动武。”
霍伊岑一怔,未料刘轩竟有这般身份。然张子丹身为国王近臣,岂会妄言?她狐疑道:“张将军说这陆仁乙是王上贵客?”
张子丹正色道:“千真万确。昨日大王还曾与陆公子饮酒。”说着指向四名胡姬:“这些舞姬,正是大王亲赐。”
“明白了。”霍伊岑咬牙道。霍家虽为高昌大族,势力却不及张家,更开罪不起国王。今日想要杀这登徒子已无可能。
她瞪向刘轩,恨声道:“姓陆的,我不会忘记那日你对我的羞辱。终有一日,必教你碎尸万段!”言罢飞身上了坐骑,扬手一挥,率众策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