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夭抿抿唇，深吸一口气，态度认真，看向裴氏：“大夫人，桃夭不曾钟情二爷，亦没有做人妾室的打算，但求有朝一日能出了府去，自求营生。如此，桃夭便心满意足了。”
“你说什么？”裴氏想过她会拒绝做妾，但却不曾想到她竟然还有离开言府的心思。
顿时心底有些不悦，原本想着送她去言靖之身边，让她后半辈子衣食无忧的话，此刻也说不出口了。
她眉头微蹙，目光中透露出一丝不解与责备：“桃夭，你在府中这么多年，衣食无忧，出去了，你能做什么？外面的日子可不像府里这般安稳。”
桃夭心里清楚，自己今日这番言行，实在是过于大胆了些。
毕竟在这尊卑有序，主子的话便是金科玉律的时代里。
可事已至此，若是她再不表明自己的心意，真不知大夫人后面还会说出什么来，又会替她做出怎样的安排。
她本也想着或许再等等老太君的回信，说不定会有转机，事情也不至于走到如今这般境地。
可眼下，话已出口，全然没了退路可言。
罢了，既然已经说了，那就说了吧，她暗自咬了咬嘴唇，心中涌起一股破釜沉舟的决然。
她抬眼瞧了瞧大夫人，只见大夫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这也是头一遭被她如此公然悖逆，一时间接受不了实属正常。
是啊，这么多年来，她是桃夭，是言府大夫人身边得力的大丫鬟。
平日里说话行事沉稳妥帖，事事都能让大夫人省心，向来都是大夫人的左膀右臂，对主子的要求那是一向唯命是从，从未有过丝毫违抗。
在众人眼中，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冷静自持、懂事听话的。
可正如老太君说的，她毕竟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啊，正值青春年华，又怎会没有自己的想法和憧憬。
她也渴望像普通女子那般，可以撒娇耍赖，可以任性地追逐自己的喜好，亦或者能够毫无顾忌地大声说出藏在心头的话语。
而今日，她不过是鼓起勇气，做了一回真正的自己，且说实话，她也并未真正违背主家的命令。
这般想通之后，桃夭只觉得心里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整个人都好受多了，就连看向大夫人的眼神，也不自觉地多了几分坦然。
这些年，承蒙夫人厚爱，桃夭感激不尽，心中更是一直将夫人的事情当做自己的头等大事。”桃夭微微欠身，言辞恳切，眼神中满是真挚。
“眼下，夫人身边已经有了儿媳照料，想来不久之后，也会有可爱的小孙儿绕于膝下，尽享天伦之乐。
桃夭斗胆，还请夫人能允准桃夭回归本地去。”说罢，她微微低头，静静等待着大夫人的回应。
“你、你要回老家？”大夫人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桃夭，仿佛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可你本就是你那苦命爹娘的依托啊，你这一回去，又该如何是好？”大夫人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与担忧。
桃夭心中一动，这回老家的主意，本就是她灵机一动才想到的。
此刻见大夫人如此反应，更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
“桃夭不孝，已经十数年未曾归家，父母生养之恩重如山岳，本不该被桃夭遗忘。
至于二爷的婚事，桃夭实在不敢答应，也万万不能接受。
夫人，若是您念在桃夭这些年伺候您还算尽心尽力、顺畅周到的份上，可否允准桃夭归家祭拜先人，也算是了却桃夭一桩心事。”桃夭说着，眼眶微微泛红，神情满是哀切。
“你只是想回去祭拜你的爹娘？”裴氏微微皱眉，目光紧紧盯着桃夭，似乎想要从她的神情中看出是否另有隐情。
桃夭心里明白，若是自己执意要走，恐怕大夫人定会伤心不悦。
可如今之计，若能走得成，就算是一时拖延，又有何不可呢？
“是的，桃夭想去祭拜爹娘，找回本家的血脉。”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迂回之术罢了。
这天地广阔，只要一旦离开言府，哪里都能成为安身之所。
只不过，身为家生子，没有主家的同意，她既不能随意嫁人，也无法另谋他处安身立命。
此刻的桃夭已然顾不了那么多了，心一横，暗暗想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当下最要紧的，便是能离开言府。
“罢了、你起来吧。”裴氏神色有些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你这个要求，不算过分。你本就不是签下契约的奴仆，说到底，也算不得什么家生子。”
“啊？”桃夭闻言，一脸惊诧。
难道自己这么多年一直以为的身世竟然是错的？
“夫人，此言何意？”桃夭忍不住问道。
裴氏张张嘴，犹豫片刻后，终究还是说出了口。
“事到如今，夫人也不瞒你了。其实，你不是什么我娘家之人，而是我的故人之子。
是我幼年时，相交极为密切的闺中密友之女，她临终前，将你托付与我，并千叮万嘱让我不要告知你实情。”
这又是为什么？难道自己的身世背后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桃夭脑海中瞬间闪过这个念头，顿时心中百般滋味翻涌。
门外的陈嬷嬷听到这里，不禁无声叹了口气……夫人终究还是没守住这个秘密。
就在这时，不远处，有人影缓缓而来。陈嬷嬷眼尖，见状，立马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桃夭与大夫人的谈话。
“怎么了？”大夫人问。
“夫人，前面少夫人来了。”陈嬷嬷在门外恭敬地回道。
原来是霍淑雁来了。
裴氏听后，看了桃夭一眼。
“嬷嬷，把门打开吧。”随后又对桃夭说道：“这件事，暂且先如此吧，依照你的心意来，至于其他事情，你自己去搞明白吧，我知道的本就不多。
晚些时候，我会差嬷嬷把你母亲留下的书信交给你。”
居然还有书信，桃夭顿时有些激动莫名。
“多谢夫人，桃夭告退。”桃夭福身行礼，缓缓退下。
“去吧。”裴氏挥挥手，不再看向桃夭，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疲惫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