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影一语破玄机,镜照残垣觅旧仪。
古怨凝成千载恨,双生孽缘几时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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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幽影消散前吐露的“镜子”二字,如同一颗投入死寂深潭的石子,在阮白釉和沈青临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久久不曾平息。幽室之内,窑炉的余温尚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名状的焦灼与死寂混合的气味。方才幽影们被吸入窑炉的骇人景象,以及那最后一声清晰的低语,依旧在他们脑海中回荡。
“镜子……”阮白釉再次低声重复,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幽室的四壁。这些石壁经过某种特殊的打磨,表面光滑如镜,能够模糊地映照出他们的身影,以及摇曳的火光。在许多古老的传说和秘术中,镜子常被视为沟通阴阳、连接不同空间的媒介,它能映照真实,也能扭曲虚妄,甚至被用作囚禁灵魂的容器。
“如果这些石壁本身就是‘镜子’,”沈青临接口道,他的声音因刚才的紧张而略带沙哑,“那么,那个幽影是在提醒我们,这幽室的墙壁有问题,还是说,真正的‘镜子’另有所指?”他走到一面石壁前,伸出手,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来,石壁坚硬而冰冷,除了能映出模糊的影子,似乎并无特异之处。
阮白釉眉头紧锁,她努力在脑海中搜寻着一切与“镜子”相关的线索。威廉家族的古籍中,是否曾提及过类似的装置?还是说,那套渗血的骨瓷茶具上,那些繁复诡异的纹样中,隐藏着“镜子”的图案或暗示?
“我们或许忽略了什么。”阮白釉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幽室最深处,一个之前因为光线昏暗,以及注意力都集中在窑炉和幽影上而被他们暂时忽略的角落。那里似乎堆积着一些杂物,与其他地方的空旷形成了对比。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朝着那个角落走去。随着他们的靠近,一股比幽室其他地方更为浓重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其中夹杂着淡淡的、难以辨识的腥甜与腐朽混合的味道。
拨开一些散落在地的破旧布料和几块碎裂的陶片,隐藏在角落深处的东西露出了真容。那并非一面真正的镜子,而是一块约莫一人高的、被打磨得异常光滑的黑色玄武岩。它的表面并非完全平整,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水波般的弧度,使得映照在上面的人影扭曲变形,如同哈哈镜一般。但这块玄武岩的不同寻常之处在于,它的边缘,以及表面某些特定的区域,都雕刻着细密而诡异的纹路。
这些纹路与石壁上的不尽相同,也与骨瓷茶具上的有所区别,但其风格却隐隐透着一种同源的邪恶与扭曲。更令他们心惊的是,在玄武岩的底部,他们发现了一些暗褐色的、早已干涸的痕迹,像是某种液体泼溅后留下的。而在玄武岩前方,地面上似乎有一些不规则的划痕和凹陷,仿佛曾有什么东西被长期固定或拖拽于此。
“这是……祭坛?”阮白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作为古董鉴定师,对各种古代器物和仪式都有所涉猎。眼前这块玄武岩的形制,以及周围的痕迹,让她联想到了某些失传已久的邪恶祭祀。
沈青临蹲下身,仔细观察着地面的痕迹。作为法医,他对任何细微的痕迹都异常敏感。“这些划痕……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他用手指轻轻拂过一道较深的划痕,“看这里,边缘有反复摩擦的迹象。还有这些暗褐色的痕迹,”他指了指玄武岩底部的污渍,“虽然年代久远,但从分布和渗透情况看,很可能是大量的血液。”
阮白釉的心沉了下去。血液、祭坛、诡异的纹路……这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可怕的推测。
“他们曾在这里进行过某种仪式。”她缓缓说道,目光紧盯着玄武岩上那些扭曲的纹路,“一种……与‘双生计划’和‘双生窑变’息息相关的仪式。”
她伸出手,指尖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那些冰冷的纹路。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顺着她的指尖直冲脑海,仿佛有无数冤魂的哀嚎与尖叫在她耳边炸开。阮白釉闷哼一声,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白釉!”沈青临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你怎么了?”
阮白釉深吸几口气,定了定神,眼中充满了惊悸:“这……这些纹路,它们不仅仅是装饰,它们像是在记录……记录着某种仪式的过程,充满了……怨念和……痛苦。”
她强忍着不适,重新将目光投向那块诡异的玄武岩。这一次,她不再用手触碰,而是凭借着自己深厚的古文化和符号学知识,仔细辨认解读着那些纹路。
这些纹路极其复杂,有些像是扭曲的人形,有些像是怪异的植物,还有一些则是纯粹的抽象符号,但无一不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气。
“看这里,”阮白釉指着其中一组图案,“这个符号,代表‘复制’或‘映照’。而在它旁边,这个像火焰又像子宫的符号,与窑炉的意象非常接近。还有这个,被束缚的人形,周围环绕着锁链……”
随着阮白釉的解读,一个模糊而恐怖的仪式场景在两人脑海中逐渐浮现。他们仿佛看到,在久远的过去,这个幽暗的密室中,那些邪恶的操纵者,围绕着这块黑色的玄武岩,进行着某种亵渎生命的仪式。祭品被捆绑在祭坛前,他们的鲜血浸染了这片土地,他们的灵魂在绝望中哀嚎。而那块黑色的玄武岩,或许就是那个幽影口中的“镜子”,它不仅仅是映照,更可能是一个转换、甚至是制造“双生体”的关键装置。
“‘双生窑变’……”沈青临喃喃道,“难道说,那些被复制出来的‘双生体’,最初就是通过这种仪式,借助这面‘镜子’和窑炉的力量被制造出来的?”
“很有可能。”阮白釉的脸色凝重无比,“窑炉负责‘烧制’躯壳,而这面‘镜子’,则可能负责灵魂的分割、复制,或者……扭曲。那些幽影,那些祭品的灵魂碎片,很可能就是在这个过程中被撕裂、被禁锢的。”
她想起之前幽影被吸入窑炉的情景,以及石壁纹路的光芒大盛。“这个仪式,恐怕不仅仅是制造‘双生体’,它还在不断汲取能量,维持着整个诅咒的运转。而祭品的灵魂,就是燃料。”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他们的心脏。他们一直以为“双生计划”是某种利用了未知科技的克隆阴谋,但眼前的景象却揭示了其背后更深层、更古老、更邪恶的根源——一场持续了数代,以无数生命为代价的黑暗仪式。
“这些残痕,虽然不能让我们完全还原仪式的全貌,但至少让我们更接近真相了。”沈青临的眼神坚定起来,尽管内心同样充满了对这种邪恶仪式的愤怒与憎恶,“我们必须弄清楚,这个仪式是如何运作的,它的弱点在哪里。只有这样,我们才有可能阻止它,解开这个诅咒。”
阮白釉点了点头,她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不适与恐惧,重新审视着眼前的玄武岩和周围的痕迹。她注意到,在玄武岩的侧面,有一些更细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刻痕,像是一种计数符号。数量之多,令人触目惊心。每一个刻痕,或许都代表着一个牺牲的生命。
“他们似乎在追求某种‘完美’的复制品,或者说,在通过不断的仪式来强化诅咒的力量。”阮白釉推测道,“每一次仪式,都是对‘双生计划’的推进和巩固。”
幽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他们从这些冰冷的石头、干涸的血迹和扭曲的符号中,窥见了那场邪恶仪式的冰山一角,也更深刻地体会到了这个诅咒的残酷与血腥。
“那个幽影说‘镜子’,它是在指引我们找到这里,了解仪式的真相吗?”沈青临打破了沉默。
“或许是的,”阮白釉轻叹一声,“它用尽最后的力量,给了我们这个线索。也许,它也渴望摆脱这种永无止境的折磨。”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悯,对那些无辜逝去的灵魂,也对那些被当做“双生体”不断复制和献祭的生命。
“那么,下一步呢?”沈青临看向阮白釉,“我们已经知道了仪式的存在,以及它与‘双生计划’的关联。但威廉家族的后人,他们现在还在进行这种仪式吗?如果还在,地点又在哪里?”
阮白釉沉思片刻,目光再次落在那块黑色的玄武岩“镜子”上。“这块‘镜子’是关键。它不仅仅是仪式的道具,更像是一个核心。如果能找到破坏它的方法,或者切断它与窑炉以及整个诅咒系统的联系,或许就能从根本上瓦解‘双生计划’。”
但如何破坏?这块玄武岩坚硬无比,而且充满了邪恶的力量,贸然行动恐怕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而且,这只是一个被遗弃的仪式地点,真正的核心枢纽,或者说,如今仍在运作的仪式场所,又在何方?
“我们对威廉家族的了解还是太少了。”阮白釉说道,“尤其是关于他们家族内部流传的那些秘闻和禁忌。这块‘镜子’上的某些符号,我虽然能大致辨认其含义,但更深层的联系和破解之法,恐怕隐藏在威廉家族更核心的秘密之中。”
幽影的线索,让他们找到了这个被遗忘的仪式角落,揭开了“双生计划”背后更恐怖的一面。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多的疑问和更深的迷雾。前方的道路,依旧充满了未知与危险。但至少,他们现在有了一个更明确的方向。那块冰冷的黑色“镜子”,既是邪恶仪式的见证,也可能隐藏着通往真相和终结诅咒的钥匙。
他们知道,自己必须更加小心,更加深入地挖掘下去。因为他们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家族的诅咒,更是一个以无数生命为代价,妄图扭曲生死法则的庞大阴谋。而那句“镜子”,将成为他们接下来调查的关键指引,引领他们去寻找那面能够映照出所有罪恶与真相的,最终的“明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