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丛林内的祭坛旁,那位老者猛地挣脱旁边搀扶他的族人。
枯瘦如鹰爪的右手高高举起,指向祭坛边上那懵懵懂懂,还正在砸吧着嘴,回味那点铁锈味的叶囡囡。
“祖。。祖巫显灵,祖巫显灵了啊。。”
嘶哑、颤抖,却又带着穿透一切的死寂的呼喊声,如同惊雷般炸响。
声音里蕴含着难以言喻的激动与敬畏,仿佛在绝望中看到了亘古长夜后的第一缕曙光。
“噗通!噗通!噗通!”
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空地中所有的巫人族,无论男女老幼,全都朝着祭坛的方向,朝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五体投地,重重地叩拜下去。
额头撞击在潮湿的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口中发出含混不清、却饱含着无限狂热与虔诚的古老音节,汇成一股低沉而汹涌的声浪。
“祖巫显灵。。”
“祖巫显灵。。”
“祖巫显灵。血脉指引。吾族。有救了。。”
但是青莲的眉头却在这一片狂热的呐喊中紧紧锁起,她的目光并未停留在被巫族狂热膜拜的叶囡囡身上,而是敏锐地投向了祭坛的基座。
就在刚才血光爆发又骤然被混沌道韵湮灭的瞬间,祭坛底部,靠近地面的位置,一道原本被暗红符文和岁月尘垢掩盖,极其细微的黑色裂缝,清晰地显露了出来。
那裂缝不过发丝般粗细,却深不见底,从中正悄然逸散出一缕缕极其淡薄,却又无比精纯,还带着无尽冰冷与恶念的魔气。
这魔气如同活物,丝丝缕缕,如同最细微的黑色毒蛇,无声无息地向上蜿蜒,试图再次渗入祭坛的基座。
若非青莲身具净世白莲本源,对世间一切污秽邪祟有着本能的洞察与排斥,几乎难以察觉。
“姐姐?”
此刻的叶囡囡似乎也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和姐姐的凝重,从祭坛边溜了回来。
她小手紧紧抓住了青莲的衣角,大眼睛里带着点迷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看着那些狂热叩拜的巫人族。
青莲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握住了妹妹的小手以示安慰。
紧接着一点纯净无暇的白莲光华悄然在指尖流转,目光却如寒潭般深邃,牢牢锁定着祭坛基座那道正在缓缓渗出魔气的裂缝。
她敢断定,这被巫人族视为圣地的古老祭坛,其下隐藏的,绝非祥瑞。
这时候那位老者来到姐妹二人面前,打量了一会她们,主要是看着小囡囡的目光充满了敬畏:“伟大的祖巫血脉传承者,不知可否前往我九黎部落做客?”
就在青莲刚要拒绝的时候,小囡囡却是眼神一亮问道:“老爷爷,你们那里有好吃的吗?”
闻言那老者面露微笑的狠狠点了点头,青莲则是单手抚额:唉,这个小吃货。
但是一想到现在的洪荒,就是圣人也留不住她们,就索性遂了小丫头的意愿。
南疆的夜色,如同最浓稠的墨汁,彻底浸透了南疆的十万大山。
然而,在这片被瘴气和原始密林统治的黑暗王国里,此刻却升腾起一片壮阔而诡异的“星河”。
一点,两点,百点,千点,万点…星星点点的火光从四面八方、从密林深处、从山坳峡谷中亮起、汇聚、流淌!
那不是普通的火把,每一支都是用某种大型凶兽的腿骨制成,骨筒里填充着混合了磷粉和特殊树脂的燃料,燃烧时呈现出幽绿、惨白、暗红交织的冷焰。
举着火把的巫族战士沉默地行走在崎岖山路上,他们高大的身躯在跳跃的冷光中投下巨大的、扭曲的阴影,如同无数从地底爬出的巨灵。
无数条由这冷焰火把组成的“光之溪流”从各个方向奔涌而来,最终汇聚到这座隐藏着古老祭坛的林间空地,将这里映照得亮如白昼,却又笼罩在一片森然、肃杀、原始而狂热的氛围中。
祭坛依旧矗立在空地中央,黑沉沉如同巨兽的脊骨。但此刻,祭坛周围已不再是空荡。
十二尊巨大的石像,如同亘古的守卫,被从密林深处搬运而来,环绕着祭坛巍然矗立。
这些石像每一尊都有三丈余高,形态各异,狰狞、粗犷、充满原始蛮荒的力感。
有的三头六臂,筋肉虬结如盘龙;有的鸟首人身,双翼收拢似欲裂天;有的蛇躯盘绕,鳞片开合仿佛活物;有的浑身覆盖骨刺,如同行走的荆棘之山…它们正是巫族传说中,开天辟地后诞生的十二祖巫。
石像不知经历了多少岁月,表面布满了风雨侵蚀的痕迹和厚厚的苔藓,许多细节早已模糊不清,但那扑面而来的、源自血脉源头的威压,却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巫族人的心头。
空地边缘,巨大的篝火被点燃,火焰冲天,舔舐着低垂的铅灰色天幕。
篝火旁架起了巨大的青铜鼎,鼎内翻滚着刺鼻草药和血腥气的液体。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鼓声如同大地的心跳,轰然响起。
那是用整张牛皮蒙成的巨鼓,由最强壮的巫族战士赤膊抡动裹着兽骨的重锤,每一次敲击,都伴随着筋骨爆发的低吼,沉闷的声浪穿透耳膜,直抵灵魂深处,震得地面都在微微颤抖。
鼓点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如同暴雨前的闷雷,催促着血液加速奔流。
“吼!哈!吼!哈!”
低沉、整齐、充满原始力量的吼声随着鼓点响起。
数百名赤裸上身、绘满靛蓝图腾的巫族战士,踏着沉重的步伐,围绕着祭坛和十二祖巫石像开始了古老而狂野的祭祀之舞。
他们的动作大开大阖,充满了模仿巨兽搏杀、开山裂石的力感。每一次踏步都如同巨象撼地,每一次挥臂都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
靛蓝色的图腾纹路在火光和幽冷火把的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随着他们肌肉的贲张起伏而扭曲流动,散发出微弱却清晰的力量波动。
汗水从他们古铜色的皮肤上滚落,滴入脚下的泥土。
空地的气氛被推向了狂热的高潮,所有巫人族无论是否在舞蹈,都随着那震撼灵魂的鼓点和狂野的舞步,发出低沉而整齐的应和声浪。
他们的眼神炽热,带着近乎献祭般的虔诚,目光的中心,正是祭坛旁边那十二尊沉默的祖巫石像,以及——
叶囡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