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低垂着眼眸,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行了一礼,声音依旧清冷:“是。”
随即转身,在丫鬟的引领下离开了前厅。
她的身影刚一消失,楼心玥便猛地从侯夫人怀里抬起头来,脸色倏地变了。
“舅母!”她语气急切,眼睛瞪得圆圆的,攥紧了侯夫人的袖口,“你为什么要偏袒她?难道你没看到我脖子上的伤吗?”
说着,她猛地扯开衣领,将那一道狰狞的紫色淤痕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你看看,这都是她在路上掐我的!那时候她差点要了我的命!”
她咬着唇,一脸泫然欲泣,“您不是最疼我的吗?难道现在我受了这种委屈,您也不肯替我做主了吗?”
侯夫人垂眸看了她一眼,神情却罕见地冷下来。
“够了。”她声音低沉而严厉,“你姐姐向来不是那种无缘无故起冲突的人,你若没有在路上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会动手?”
楼心玥的脸一下子变白了,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她张了张嘴,还想辩解什么,侯夫人却抬手打断了她:“心玥,这次,是你咎由自取。以后切莫这般行事了。”
楼心玥顿时怔怔地看着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我不过才刚回来啊,才几天不在,您就……”
侯夫人闭了闭眼,眉宇间浮现浓重的疲惫。
“要不是你一次次算计清蕴,她也不会对你这样。你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做得太绝。”
楼心玥觉得自己仿佛从高高在上的云端一下子跌入深谷。
这几年来,她自认深得舅母宠爱,可短短数日,这份宠爱竟然就像沙一样从指缝中流走。她心口仿佛被刀剜了一块,既委屈又愤怒。
“舅母,我承认我以前确实做得不够好,可这次她对我下了那样的狠手,难道您真的一点也不心疼我吗?”
她声音都带上了哭腔,仿佛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仍旧妄图用可怜与柔弱打动侯夫人。
侯夫人果然在那一瞬心头一紧,目光微闪。
但仅仅是片刻,她便强行压下那点动摇,脸色更加冷硬几分。
“我心疼你又能如何?”她语气低沉,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你如今已经是裴家的儿媳,裴宸风的妻子,你的身份不再是我膝下的女儿,是外人,是人妇。你做事就要懂规矩,守本分,别再和清蕴起冲突。你若再惹出乱子,我也护不住你!”
楼心玥怔怔地看着她,脸上原有的委屈渐渐被不甘取代,唇瓣死死咬着,几欲咬出血来。
她眼中猛然涌出水雾,却倔强地没有落下。
侯夫人心中何尝不明白她此刻的失落?
但她更明白,自己现在已经没有退路。
自从她察觉到陛下对谢清蕴的情意的那一刻起,她便意识到,一切都变了。
谢清蕴如今不只是谢家的小姐,她的背后,是皇帝,是整个王朝最尊贵的人。
若再继续纵容心玥挑衅,伤人,不但斗不过谢清蕴,反倒可能将自己与整个侯府都拖下水。
所以他再怎么心疼又如何?母爱再深,也敌不过现实的利剑。
接下来的几天里,楼心玥便暂时住在了安阳侯府中。
她脖颈上的那道紫痕在镜中清晰可见,触目惊心,不过大概是那日谢清蕴的狠劲与侯夫人的警告都在她心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这几日倒也分外安分,并未再来挑事。她虽然仍时不时对着镜子咬牙切齿地低语几句,但终究没再明目张胆地去撩拨谢清蕴。
然而另一边的裴宸风却没有这么快就释怀。
自那日谢清蕴将楼心玥从裴府带走之后,他的脸色便一直阴沉得像暴雨前压下来的乌云。裴宸风原本便对楼心玥极为宠爱,如今才过门几天就被谢清蕴毫不留情地带走,留下他独守空房,自然是越想越气,越气越不甘。
当日送走谢清蕴后,他回到屋里,整张脸都写着“心情极差”四个大字。
下人们见状,一个个都噤若寒蝉,尽可能地缩小存在感,生怕一不小心便成了殃及池鱼的“倒霉蛋”。可就算再小心,也难逃暴风雨的来临。
裴宸风坐在椅上,满腔怒火无处发泄,索性叫来了贴身小厮。
“给我倒杯水。”他语气冷得几乎能结冰。
小厮吓了一跳,却不敢迟疑,赶忙应了一声:“是,少爷。”
不一会儿,小厮便端来一杯温水,小心翼翼地奉上。
“水来了,刚好温热,您慢些饮。”小厮低着头,语气恭谨。
裴宸风接过来,刚抿了一口,眉头就皱了起来,猛地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水差点溅出杯沿。
“谁让你倒温水的?”他冷笑一声,眼神中带着刻意挑剔的火光,“我要的是热水,滚开,重倒!”
小厮顿时怔住,瞪大了眼睛:“这……这不是您平时习惯喝的温度吗?”
裴宸风脸色一沉,猛地一拍桌子,厉声道:“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在质疑我?”
小厮顿时吓得低下头,身子都在微微发抖:“是、是,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换。”
他行了个礼,转身飞快地奔向后院,不敢再多说一句。
片刻后,小厮端着一杯腾着热气的热水回来,神情小心谨慎,将杯子轻轻搁在桌上,提醒道:“少爷,这水是刚烧开的,非常烫,您千万要小心……”
“去去去,你就不能闭上嘴?”裴宸风不耐烦地挥手,眉头皱得紧紧的,“喝个水还聒噪得很,真烦人。”
小厮讪讪退到一旁,嘴唇紧抿,低着头连呼吸都尽量放轻。
果不其然,下一刻,裴宸风漫不经心地伸手去端杯子,刚一触碰到杯壁,便猛地收手:“嘶!”
他低声惊叫,脸上顿时涌起愠怒,怒火压也压不住。
小厮吓了一跳,连忙冲了上来:“少爷,您没事吧?”
随后又看向一旁的仆人:“还不赶紧去请大夫!对了,再拿个冷毛巾过来!”
他语速极快,生怕晚了一秒,少爷便再迁怒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