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
“不问”重剑携着万钧之力,狠狠劈砍在粗壮的石柱之上。沉闷的巨响在偏殿内回荡,震得人耳膜发麻。然而,令人心头一沉的是,这看似饱经风霜的石柱竟坚硬得匪夷所朝思,陈文生灌注了紫炎真气的全力一击,也仅仅是在那暗褐色的石柱表面,留下了一道不过数寸深的剑痕,连石屑都未曾溅起多少。
与此同时,被攻击的石柱之上,那些原本只是微微闪烁的古老符文,骤然间红光大盛,仿佛被激怒的凶兽睁开了嗜血的眼眸。一股比先前更为强大、更为阴冷的心魔之力,如同无形的惊涛骇浪,猛地从石柱中反噬而出,凝成一柄扭曲的精神利刃,径直刺向陈文生的识海!
“唔!”陈文生只觉脑袋像是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眼前瞬间金星乱冒,识海翻腾,仿佛要被撕裂一般。紫炎龟甲在他识海中爆发出璀璨的紫光,剧烈震颤,堪堪将这股凶猛至极的反噬之力抵挡下来,饶是如此,他依旧气血翻涌,喉头一甜,险些喷出血来。
“好诡异的石柱!不仅坚逾精钢,更能反弹神魂攻击,甚至借此增强心魔之力!”陈文生身形晃了晃,急忙后退两步,看向那石柱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他不敢再轻易尝试用蛮力强攻,这石柱的邪门程度,远超他的预料。
洛清音见状,清冷的凤眸中也掠过一丝凝重。她玉指在九霄天音琴的琴弦上疾走如飞,一道道凝练如实质的金色音刃破空而出,带着尖锐的呼啸,从不同角度,如同急雨般射向那根石柱。
“叮叮叮叮——!”
一连串清脆的金铁交鸣之声响起,那些无坚不摧的音刃落在石柱之上,竟只是迸射出点点微弱的火星,随即如同泥牛入海般消弭无踪,同样未能对石柱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石柱上的红光反而愈发炽盛,从中弥漫出的心魔幻象,也似乎更加活跃和狰狞。
“这些石柱,恐怕与整个神庙的古老禁制连为一体,甚至可能是这禁制的核心节点之一。”洛清音停下拨弦,秀眉微蹙,“单纯的物理攻击和寻常的能量冲击,怕是难以奏效。它们能吸收攻击的力量,并将其转化为更强的心魔反噬。”她能清晰地感觉到,石柱内部蕴含着一股极为古老、强大且邪异的禁制力量,与这偏殿,乃至整个神庙的气息紧密相连。
就在两人分析石柱特性之际,偏殿内的异变陡然加剧!
“嘶——呀——桀桀桀——”
仿佛是感应到了他们的棘手,其余几根巨大的石柱也齐齐震动起来,其上雕刻的符文尽数亮起妖异的红芒。从那些石柱的阴影之中,更多的模糊黑影浮现、凝聚、成型。这些心魔幻象数量激增,形态也变得更加清晰可怖,有的化作众人内心深处最恐惧的妖魔,有的则变幻成逝去的亲友,发出悲切的呼唤,试图引动他们心底最柔软也最脆弱的情感。
一时间,整个偏殿仿佛化作了心魔的乐园,无数扭曲的幻影在红光与阴影间穿梭,无声的尖啸与蛊惑的低语交织在一起,如同一张无形的大网,朝着四人当头罩下。
“娘啊!金元宝!好多金元宝山!都是我的,我的!别抢我的!”孙福最先遭殃,他本就心志不坚,此刻被数道心魔幻象同时侵袭,眼前已是金光灿烂,无数金银珠宝堆积如山,更有美酒佳肴,绝色美女向他招手。他眼神瞬间变得迷离,脸上露出痴傻的笑容,手舞足蹈地朝着虚空抓去,口中更是胡言乱语,已然彻底陷入了贪欲与享乐的幻境之中。
“福儿!福儿!你怎么在这里!快跟娘回家,你爹病重,等着你回去送终啊!”另一道幻象则化作一个老妪的模样,声泪俱下地呼唤着孙福。
孙福被这双重幻象夹击,时而狂喜,时而悲痛,精神几近崩溃。
鬼老头的情况也岌岌可危。他那只独眼之中,红光与挣扎交替闪烁,额头上青筋虬结,双手死死抱着怀中的魂引灯,仿佛那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一道道模糊的幻影在他面前变幻,时而是他那早已化为枯骨的儿子,满脸是血地质问他为何不早点来救,时而又是他年轻时的遗憾与悔恨,一幕幕如同尖刀般剜着他的心。
“不……不是的……我儿……爹没有不要你……”鬼老头浑身剧烈颤抖,牙关紧咬,嘴角甚至溢出了血丝,显然在承受着巨大的精神折磨。他怀中的魂引灯,那豆幽绿的火焰也随之剧烈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陈文生和洛清音虽然心志远比两人坚定,但面对这数量倍增、威力也随之增强的心魔幻象,亦是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从心底滋生,愤怒、恐惧、绝望、杀戮的欲望……无孔不入,试图侵蚀他们的理智,扰乱他们的心境。
“这些鬼东西,越来越多了!”陈文生一剑荡开一道扑向他的狰狞魔影,那魔影竟是他初入青岚宗时,曾欺凌过他的某位外门管事,此刻面目扭曲,手持戒尺,厉声呵斥。他心中清楚这是幻象,但那股被压迫的屈辱感却异常真实。
“必须想办法破掉这些石柱,否则我们迟早会被这些无穷无尽的心魔耗死!”洛清音清叱一声,琴音再起,这一次她弹奏的不再是单纯的“清心普善咒”,而是一段更为激昂、更具穿透力的镇魂之曲。金色的音波化作实质的涟漪,奋力抵挡着四周涌来的心魔幻象,但显然已是左支右绌。
“镇渊令!”陈文生脑中灵光一闪,他猛然想起了那块从将军残魂手中得到的令牌。此令既然能削弱镇渊城整体的排斥之力,或许对这些作为禁制节点的石柱也能产生作用!
他当即从储物袋中取出镇渊令,深吸一口气,将紫炎真气小心翼翼地注入其中。令牌上的古老符文立时亮起微弱的光芒,一股与先前相似的奇异波动自令牌中散发而出。
陈文生紧握镇渊令,将其对准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根石柱,心念一动,催动令牌的力量。
“嗡——”
镇渊令微微一颤,其上散发出的波动如同水纹般扩散开来,触碰到那根石柱的刹那,石柱上原本炽盛的红光竟明显地黯淡了几分,其上流转的符文也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那些从石柱阴影中涌出的心魔幻象,身形也变得有些虚幻不稳,仿佛失去了部分力量源泉。
“有用!”陈文生心中一喜,精神大振。
“洛姑娘,镇渊令能暂时压制石柱的禁制之力,但效力有限!我们必须趁此机会,找出并摧毁它们的核心!”陈文生高声喊道。
洛清音冰雪聪明,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她指法陡然一变,琴音由先前的镇魂转为一种极为高亢尖锐的破魔之音,如同万千利剑齐鸣,精准地锁定那些因石柱禁制被压制而出现破绽的心魔幻象,将其一一洞穿、撕裂!
同时,她清眸凝视着被镇渊令压制的那根石柱,凭借着对音律和阵法禁制的敏锐感知,很快便发现了端倪:“陈公子,石柱上那些符文流转并非毫无规律,每隔三息,会有一处特定的符文节点光芒会瞬间增强,那应该就是它的薄弱之处,也是禁制力量流转的关键节点!”
“好!”陈文生目光如电,在洛清音的指引下,他立刻锁定了那处光芒周期性闪烁的符文节点。他不再犹豫,将镇渊令交给左手持续催动,右手“不问”重剑紫炎真气再度熊熊燃烧,融合了柳如烟之前渡入的那一丝清冷灵力,使得紫炎更添一分穿透与净化之效。
“破!”
陈文生一声低喝,身形如电,趁着那符文节点光芒增强的一刹那,手中重剑以一个刁钻至极的角度,携着雷霆万钧之势,精准无比地刺向那处节点!
“噗嗤!”
这一次,不再是坚硬的碰撞感,而是如同利刃刺入朽木般的声音!“不问”剑的剑尖,竟成功地刺入了石柱数寸!那被刺中的符文节点,红光骤然爆闪,随即发出一声细微的哀鸣,迅速黯淡下去。
“咔嚓……咔嚓嚓……”
随着那处符文节点的破碎,整根石柱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浮现出蛛网般的裂痕。石柱上原本流转的红光如同失去了源头般迅速消退,从中弥漫出的心魔之力也随之烟消云散。那些依托于此柱的心魔幻象,更是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发出一阵不甘的尖啸,化为缕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成功了!”陈文生拔出重剑,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然而,不等他们松一口气,其余几根石柱仿佛被同伴的“死亡”所激怒,红光暴涨,更多更凶残的心魔幻象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出,直扑三人!
“还有三根!我们分头行动,我负责压制,你们二人主攻!”洛清音果断道,她琴音更盛,九霄天音琴上华光流转,竟同时分化出数道音波屏障,勉力拦截着大部分心魔幻象,为陈文生争取时间。
就在此时,一直被心魔困扰的鬼老头,在看到陈文生成功毁掉一根石柱,心魔幻象威力稍减的瞬间,他怀中的魂引灯突然“噗”的一声,幽绿色的火焰暴涨了数寸!一股奇异的清凉之意从灯中散发出来,竟让他混乱的脑海为之一清。
“儿啊!”鬼老头独眼中血丝遍布,他猛地看到一个模糊的幻影——他的儿子正被无数狰狞的黑影撕扯,发出痛苦的哀嚎。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愤与暴怒从他心底涌起。
“谁敢伤我孩儿!老夫跟你们拼了!”鬼老头状若疯魔,竟不顾一切地举起手中的骷髅骨杖,朝着离他最近的一根石柱狠狠砸去!他这一击,毫无章法,也无甚灵力,纯粹是绝望之下的发泄。
“砰!”
骷髅骨杖砸在石柱之上,应声而断。然而,就在骨杖碎裂的瞬间,那骷髅头双眼中原本黯淡的鬼火,竟猛地窜起两道惨绿色的火焰,如同毒蛇般钻入了石柱的裂缝之中!
“滋啦——”
一声轻响,那根石柱上的红光竟如同被什么东西克制了一般,迅速收敛,其上一个原本不甚起眼的符文节点,被那两道鬼火一钻,竟直接爆裂开来,化为飞灰!第二根石柱,竟就这么被鬼老头误打误撞地废掉了一个关键节点!
“这……”陈文生和洛清音都看得一愣,显然没想到鬼老头这胡来的一下,竟有如此奇效。或许是那骷髅骨杖材质特异,又或是魂引灯在关键时刻激发了某种力量。
“好!鬼老伯,干得漂亮!”陈文生大赞一声,信心更足。
有了鬼老头的意外之喜,压力骤减。陈文生与洛清音配合越发默契,凭借着镇渊令的压制,洛清音的精准指引与音波辅助,陈文生手中“不问”剑紫炎呼啸,接连将剩余两根石柱的关键符文节点尽数摧毁。
“轰隆——!”
随着最后一根石柱上的红光彻底熄灭,整个偏殿猛地一震,弥漫在空气中的那股令人心悸的压迫感与心魔之力,如同被抽走了主心骨一般,迅速消散。那些狰狞扭曲的心魔幻象,也失去了力量支撑,纷纷化为泡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偏殿之内,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
孙福“扑通”一声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脸色惨白,浑身冷汗淋漓,显然是被吓得不轻,此刻幻象解除,他看着自己刚才又抓又挠的双手,一脸的后怕与茫然:“我……我刚才……好像梦见自己当皇帝了……”
鬼老头也脱力般靠在一根已经失去邪异力量的石柱上,独眼中老泪纵横,他紧紧抱着那盏火焰重新稳定下来的魂引灯,口中喃喃道:“我儿……我儿还在……他一定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