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北双目圆睁。
怒极反笑。
“好好好，你是好汉，老子是滥杀无辜的穷凶恶鬼！”
“好极好极！”
卢厦眉头微微皱起。
“还是那句话，是我等有错在先，阁下尽管动手，只求阁下能放过那些已经遣散了的弟子门人。”
姜北横刀胸前，右眼之中浮现一轮旋涡。
“那老子要是不呢？”
“我干你娘！”
“在你眼中，老子便是那凶残嗜杀的妖魔？”
“老子问你，昔日正道联手一齐围杀与我，老子可曾殃及过旁人？”
“如今却这般惺惺作态！”
“说！到底是谁在指点你们？”
“摆开如此阵仗一齐激我，是不是那妖邪小人从中作梗！”
“若是不说，别说是你青木山所有门人，便是山下百万平民，老子一刀杀之！”
卢厦面露痛苦之色。
缓缓睁开了眼睛。
“我门内一共六位得道修士，十四位天象，二十六位法身，一百七十位通玄。”
“出云国战场，得道修士殒命两人，天象殒命七人，法身殒命十四人，通玄殒命一百二十五人。”
“你真的觉得，我青木山会与妖邪勾结吗？”
“左右不过一死而已，我青木山开山万年，从未有一人贪生怕死！更不曾有一人心生通敌之意！”
姜北蓦然狂笑不止。
眼角泛起泪光。
“是啊，你青木山何其正大光明，从始至终，又何尝做过一件坏事。”
“我与娘亲毕竟也是那“非我族类”之属，你们自然没有做错丝毫，对吧？”
卢厦深吸一口气。
痛苦道：“关于你的那些事，确实是我青木山抹不去的罪恶。”
“昔日蒙受贼人欺骗，前往讨伐、围剿，实乃我青木山有史以来最大的污点。”
“因果相报，注定了我青木山今日的灭门之祸。”
“这么多年过去，阁下的心性当真是变了，不似当初赤心行走人间，倒是凭空多了许多猜忌，心思、城府已是深沉不已。”
“此番恩怨了结之后，卢某倒是想为天下人求求情，请求阁下依旧心中热诚，低头多看几眼人间。”
姜北没有说话。
眼中的杀意却是丝毫不减。
卢厦二人也没了任何言语。
默默立于原地，只等一刀过后，恩仇两断。
气氛愈发焦灼。
除了一干中三境以上的修士之外，随同家眷及其他下三境修士无不是面色愈发恐惧。
不乏那周身颤抖之人，眼中满是对死亡的恐惧，却是死死咬着牙没有任何求饶说情的话语。
一位妇人怀抱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女孩儿。
妇人紧闭双眼，眼皮都在不停颤抖着。
小女孩儿眼中同样有那惊恐之色。
轻轻挣开娘亲的怀抱。
走到了卢厦身旁。
“卢定月是繁儿的先祖，先祖蒙受他人欺骗，一同围杀前辈的娘亲，虽然先祖已经不在人世，但是繁儿愿意为先祖抵命。”
“前辈也说了，你并不是嗜杀的人，也不曾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
“出云国战事，如果没有前辈，死的人也只会更多更多。”
“只求前辈杀我之后，能让我的娘亲活下去。”
“前辈为了娘亲报仇，小繁儿心中没有一点儿仇恨，但是小繁儿也不想娘亲因此丢了性命。”
卢厦伸手揉了揉卢阅繁的脑袋，面色愁苦，却没有说话。
妇人急忙上前将那女孩儿抱走。
小心翼翼地护在了怀里。
姜北神色痛苦。
眼见着这样的一幕，姜北何尝不希望当初的大劫之时，娘亲与自己都是局外人，娘亲能紧紧抱着自己。
姜北猛踏地面。
整个广场寸寸龟裂，烟尘四散而起。
身化流光，无数道刀光隐隐绰绰，转瞬之间便占据了整个青木山上空。
刀光所及，无数房屋化作齑粉，数不清的砂石漫天溅射。
广场上，道道鲜血四散横飞。
几乎将大半个广场布满。
姜北犹然不解气，一刀刀挥击而去，直到整个人累的精疲力竭。
长刀拄于地面，大口喘着粗气。
眼中的旋涡缓缓褪去。
就这般等待了许久许久。
烟尘再度归于平静。
广场上，废墟之中，还是那一百多人。
除了为首的卢厦与言通之外，没有受到半分伤害。
便是卢厦与言通二人，也只是周身布满狰狞的伤口。
血肉横飞而不致命。
姜北惨然笑道：“老子知道你青木山耍了手段。”
“老子不会给你们痛快的，只等老子发现蛛丝马迹，届时你等都要死！”
“最好乖乖待在青木山等着，以免老子四处奔走，到时候难免便要殃及更多的人！”
姜北猛然蹬地，整个人化作流光远远而去。
徒留下些许散落的晶莹泪滴于天空中缓缓飘荡。
良久良久。
直到那远去的身影彻底失去了踪迹。
直到那飘落的晶莹掉到了地上，彻底被灰尘汲取干净，完全失去了痕迹。
言通这才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老卢？这些真的是你的谋划吗？”
卢厦心里其实并不开心，亦没有半分轻松。
“若是他一刀将我杀了倒是还好，如此心怀不安，吃睡亦是不香。”
“既然他不杀，那便就这样吧，日子还是要继续的。”
“你去将遣散的弟子尽量找回来吧。”
言通皱眉道：“找回来做什么？他日若是这位果真返回，岂不是白白害了旁人？”
卢厦苦笑道：“他不会回来的，令人伤心的地方，你还会回去吗？”
“既然他留了咱们一条命，那就继续为这片天地做些事吧。”
“或许，要不了多久又要不太平了。”
“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多少年。”
言通重重点头，当场飞身而去。
卢厦转过身去，也不顾满身鲜血，朝着卢阅繁张开手。
卢阅繁果然跑到他的怀里。
卢厦笑道：“这次大家能够存活，倒是多亏了小繁儿了。”
卢阅繁皱眉嫌弃道：“味道一点都不好闻。”
“其实不是多亏小繁儿，是多亏了那位前辈，他是有杀意，没有杀心，前辈其实根本不算是坏人吧？”
卢厦笑道：“小繁儿还懂杀意跟杀心啊？厉害的。”
“至于那位，以前我也只知道他不是个坏人，但是直到现在才发现。”
“其实他已经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