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磁风暴席卷后的第三年,季风掠过南岭山脉时,总带着股铁锈与甜腻交织的怪味。废弃罗汉果茶院的铁门早已被藤蔓蛀空大半,“禁止入内”的木牌只剩半块,在穿堂风里发出咔嗒咔嗒的哀鸣,像谁在数着流逝的日子。
叶云天曾在此布设的监测装置早已失灵,外壳被苔藓啃成蜂窝状,露出的线路板上凝结着淡绿色的结晶——那是异常物质与空气反应的残留物,在月光下会泛起磷火般的微光。但比起这些,更诡异的是茶院中央的那棵千年罗汉果茶树。
它本该在无人照料的三年里枯死。
可此刻,茶树的枝干粗壮得像老龙的肋骨,表皮裂开的纹路里流淌着荧光液,每片叶子都比手掌还大,边缘泛着金属般的冷光。最惊人的是枝头的果实,往年拳头大的罗汉果,如今膨胀得像小灯笼,表皮布满蛛网状的金色脉络,风一吹,竟发出风铃般的嗡鸣,仔细听,像是无数细微的心跳在共振。
土壤深处,某种能量正以树根为圆心编织网络。蚯蚓爬过的路径会留下发光的轨迹,杂草的根系在地下结成水晶般的茧,就连腐烂的落叶都在缓慢蠕动,仿佛正在重新组合成新的生命体。这不是简单的蔓延,而是一场静默的进化——异常物质在以茶树为母体,孕育着某种超越认知的存在。
康宝儿翻墙时带倒了半面断墙,碎砖滚落的声响惊起一群灰雀,它们扑棱棱飞起来,翅膀却不是羽毛,而是半透明的膜,掠过茶树时,叶片上的金纹突然亮起,像在给它们盖章放行。
“慢点!”莫菲儿拽着他的衣角,帆布鞋踩在青苔上打滑,“我妈说这里的磁场不对劲,指南针会转圈。”她的背包里装着偷来的金属探测器,屏幕正疯狂跳动,数值高得快要爆表,却分不清是来自地下的矿石,还是空气里漂浮的能量粒子。
康宝儿嗤笑一声,手电筒的光柱劈开黑暗,扫过树根处的干草堆。那堆草像是被人精心堆过,呈螺旋状环绕着树干,而在草堆中央,七团圆滚滚的东西正随着呼吸般的节奏微微起伏。
“啥玩意儿?”他蹲下身拨开草叶,指尖触到蛋壳的瞬间,探测器发出刺耳的尖啸。
七只蛋,大小悬殊却排列得极有规律。两只青灰蛋最大,壳上布满细密的棱纹,摸起来像冷却的岩浆;两只棕褐斑点蛋次之,斑点会缓慢移动,仿佛有小虫在壳里爬;剩下三只白蛋最奇特,蛋壳薄如蝉翼,隐约可见内部流动的金纹,像是把整条银河都封在了里面。最诡异的是,每只蛋的底部都粘着一小块罗汉果果肉,早已干瘪发黑,却仍在释放微弱的甜香。
莫菲儿的指尖刚碰到带金纹的白蛋,蛋壳突然震颤了一下,金纹顺着她的指尖爬上手腕,像条冰凉的小蛇。她吓得缩回手,却看见那片皮肤泛起淡淡的绿光,与茶树叶脉的颜色如出一辙。
“管它是什么,”康宝儿已经把最大的青灰蛋塞进背包,金属拉链碰到蛋壳,竟被烫得“滋”了一声,“前两年有人在这捡到过会放电的鹅卵石,卖了大价钱。这些蛋……说不定是变异鸵鸟蛋。”他又爬上茶树,枝桠不堪重负地弯曲,熟透的罗汉果却像长了脚,纷纷滚进他撑开的麻袋里,果皮上的荧光沾了他满手,洗都洗不掉。
莫菲儿犹豫着拿起那只金纹白蛋,蛋壳冰凉,却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轻轻撞她的掌心,像颗不安分的心脏。她瞥见树根处的泥土正在翻动,无数根须从地下钻出来,顺着他们的脚印蜿蜒爬行,在地面织出闪烁的光网,将他们来时的路彻底抹去。
离开茶院时,麻袋里的罗汉果突然集体发出嗡鸣,七只蛋也跟着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呼唤。康宝儿骂了句“邪门”,加快了脚步,没注意到莫菲儿耳后的碎发正在发光——那是根须留下的印记,也是异常物质埋下的伏笔。
夜风穿过茶院,千年茶树的叶片哗哗作响,枝头未被摘走的罗汉果突然齐齐转向,金纹亮起,如同无数只睁开的眼睛,目送着两个背影消失在暮色里。地下的根须仍在蔓延,穿过废弃的厂房地基,钻进锈蚀的管道,最终与三年前叶云天埋设的监测装置残片相触。
那残片早已失灵,此刻却突然闪烁了一下,发出一串无序的电波,穿透云层,消失在深邃的宇宙里。
而这一切,康宝儿和莫菲儿都不知道。他们背着七只蛋和半麻袋奇异的果实,正朝着人声鼎沸的村庄走去,像背着两口袋即将引爆的惊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