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头角村的晒谷场像一块被反复捶打的铁皮,地面布满蛛网般的裂纹,场边的石碾子裂成了三瓣,碾盘上还留着一个清晰的拳印——那是康宝儿昨天的“杰作”。此刻,这个十六岁的少年正光着膀子站在晒谷场中央,古铜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肌肉线条像浇筑的钢筋,每块骨骼的轮廓都异常清晰。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指节因为反复钢化而泛出青灰色,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细微嗡鸣——那是他体内钢化异能活跃时,骨骼与肌肉密度急剧变化产生的能量振动。
“康宝儿!别打了!那是李家的粮仓门板!”村口传来老人的呼喊,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康宝儿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烦躁。他脚下确实踩着一块断裂的木板,上面还钉着“李家粮仓”的褪色木牌。刚才他只是觉得手痒,想试试能不能一拳打穿,没想到木板像饼干一样碎了。他不屑地“嗤”了一声,抬脚把碎木板踢飞,木板划过一道弧线,撞在远处的土墙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村民们远远地站在晒谷场边缘,没人敢上前。这个半个月前突然觉醒“肌体钢化”异能的少年,已经成了村里的“不定时炸弹”。他能一拳砸裂村口的石碑,能徒手掀翻装满稻谷的板车,甚至能在暴雨天站在田埂上,让冰雹在他肩头砸成粉末。但这份力量没有带来敬畏,只有恐惧——他把王寡妇家的鸡圈拆了,就因为鸡叫吵了他睡觉;他把张木匠的刨子掰断了,只因为对方多看了他两眼。
“力量就是道理,”康宝儿活动着脖颈,发出“咔咔”的脆响,这是他从村里老人们闲聊的武侠剧里学来的台词,“谁拳头硬,谁就说了算。”
就在这时,两道身影从村外的小路走了进来。走在前面的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夹克,眼神平静,正是叶云天。跟在他身后的是陈豆芽,比叶云天矮半个头,穿着工装裤,手里把玩着一个生锈的螺母,螺母在他指间凭空悬浮,像被无形的线牵着。
“又是来劝我的?”康宝儿眯起眼睛,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前几天来的那两个,被我一拳打飞三米远,现在还躺炕上呢。”他说着,故意挺了挺胸膛,皮肤表面瞬间浮现出细密的银白色纹路,那是钢化异能启动的征兆,“你们也想试试?”
叶云天没说话,只是对陈豆芽点了点头。
陈豆芽往前走了两步,停在离康宝儿五米远的地方。他头顶的游花——一只羽毛带着金属光泽的小鸟——轻轻叫了一声,扑棱着翅膀飞到晒谷场边的草垛上。“听说你拳头硬。”陈豆芽的声音很平和,甚至带着点笑意,“试试打我。”
“找死!”康宝儿被激怒了。他最讨厌这种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态度。他猛地弓起身子,右腿蹬地,晒谷场的地面被他踩出一个浅坑。身体在冲锋的过程中迅速钢化,皮肤变成暗灰色,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装甲,拳头带着破空声,直取陈豆芽的面门。这一拳的力量足以打碎青石,他甚至已经想象到对方被打飞的狼狈模样。
村民们发出一阵惊呼,有人甚至捂住了眼睛。
但陈豆芽站在原地没动,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就在拳头即将击中他的瞬间,他心里轻轻一动——晒谷场地面上,康宝儿脚下那块半米见方的石板突然像被无形的手掀动,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上倾斜。
康宝儿只觉得脚下一滑,重心瞬间失控。他的拳头已经收不回来了,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擦着陈豆芽的肩膀,重重地砸在对方身后的空地上!
“轰!”
一声闷响,地面被砸出一个直径半米的坑,碎石和尘土飞溅。康宝儿的拳头深深嵌在泥土里,他想拔出来,却发现因为刚才的失衡,手臂的角度很别扭。
“力量再大,站不稳也没用。”陈豆芽的声音从他头顶传来。
康宝儿又羞又怒,猛地发力,将拳头从泥土里拔出来,带出一串泥块。他转身看向陈豆芽,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喷出来:“刚才是你搞的鬼!”
“是又怎么样?”陈豆芽摊了摊手,“我的能力,和你的不一样。”他说着,心念再动。晒谷场边散落的农具——锄头、镰刀、簸箕——突然像被风吹动的落叶,齐齐朝着康宝儿飞了过来。但它们没有攻击,而是在离康宝儿一米远的地方停住,围着他的双腿旋转,像一道由农具组成的屏障。
“你的能力在‘硬’,靠的是肌肉和骨骼的强化,”陈豆芽一边操控着农具,一边缓缓说道,“但世界是‘软’的,有太多东西可以借力,不需要硬碰硬。”
“废话少说!”康宝儿再次钢化,这次他学聪明了,双脚分开站稳,像扎在地上的桩子。他挥动着钢化的拳头,朝着陈豆芽横扫过去,拳风凌厉,连空气都被打得发出呜咽声。
陈豆芽脚下轻轻一点,身体像被什么东西托着,向后飘出两米,刚好避开拳头。同时,他操控着康宝儿脚边的一块碎石,猛地向上弹起,击中了康宝儿的膝盖窝。
康宝儿膝盖一软,动作顿时迟滞了半秒。虽然钢化的膝盖没受什么伤,但这突如其来的干扰让他的拳势彻底走空。
“你只会躲吗?”康宝儿怒吼着,再次发起攻击。他像一头蛮牛,在晒谷场里横冲直撞,拳头、手肘、膝盖,全身都成了攻击的武器,所过之处,尘土飞扬,石块迸裂。
但陈豆芽始终不和他正面接触。康宝儿出拳,他就操控地面凸起一块土坡,让拳头砸空;康宝儿冲撞,他就移来一捆晒干的稻草,让康宝儿撞在软乎乎的草捆上,力道全卸;康宝儿抬脚去踹,他就把旁边的一个空麻袋移到康宝儿脚下,麻袋突然鼓起,像个装满空气的气球,让康宝儿一脚踏空,差点摔倒。
叶云天站在圈外,双手插在口袋里,看似在旁观,实则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观察着康宝儿。他的指尖偶尔会渗出几滴水珠,水珠在他掌心凝结成细小的水柱,水柱在空中轻轻摆动,画出一道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能量轨迹——这是他在用控水异能捕捉康宝儿体内的能量波动。
“能量光晕在变暗。”叶云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康宝儿,你每次钢化,都在消耗体内的能量。刚开始你的光晕是亮银色,现在已经变成灰黑色了,像快熄灭的炭火。”
康宝儿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臂。他看不到什么光晕,但确实感觉到身体越来越沉,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刚才还能轻松发动的钢化,现在每次启动都觉得胸口发闷,像有块石头压着。
“不可能!”他咬着牙,强行再次提升异能,皮肤表面的银色纹路重新变得清晰,但这一次,纹路里夹杂着几缕极淡的黑色,像生锈的痕迹。他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记重拳,目标不再是陈豆芽,而是旁边的一个石臼——他想证明自己还有力量。
陈豆芽眉头一皱,没去阻止。
“砰!”石臼被打得粉碎,但康宝儿也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拳头。这次,他感觉到了疼痛——不是剧烈的疼,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仿佛骨头都在呻吟。
“看到了吗?”叶云天走上前,掌心的水柱在空中画出一道更清晰的轨迹,轨迹上布满了闪烁的光点,“这些光点是你的能量粒子,刚才那一拳,至少有三成粒子因为过载而崩解了。你的身体就像一个电池,过度放电,只会加速损耗。”
康宝儿喘着粗气,汗水从额头滚落,滴在地上,瞬间被尘土吸收。他看着自己的拳头,刚才还坚硬如铁的皮肤,此刻竟泛起了一丝苍白。他想再挥拳,却发现手臂重得像灌了铅。
陈豆芽走到他面前,手里拿着一个军用水壶。他心念一动,水壶的盖子自动打开,递到康宝儿面前:“喝点水吧。”
康宝儿盯着水壶,又看了看陈豆芽平静的眼睛,突然觉得一阵无力。他打了这么久,对方甚至没碰他一下,只是靠那些随处可见的石头、草捆、木板,就把他折腾得筋疲力尽。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接过水壶,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水滑过喉咙,让他灼热的身体稍微舒服了一些。
“力量不是用来欺负人的。”陈豆芽看着他,语气认真,“你刚才打碎的粮仓门板,李家大叔要靠那仓粮食过冬;你踢飞的木板,王寡妇家的鸡今晚可能会被黄鼠狼叼走。这些事,用你的力量去帮忙修修门板,守守鸡圈,比砸石头有意义多了。”
康宝儿低下头,目光落在被自己砸得坑坑洼洼的晒谷场,落在远处村民们担忧的脸上。他想起昨天打碎石碾子时,石碾的主人——那个平时总给他糖吃的张爷爷,看着碎裂的石碾,眼里的光一点点熄灭,像被风吹灭的油灯。
“我……”康宝儿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发紧。他体内的钢化异能在慢慢消退,皮肤恢复了正常的颜色,但那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感却越来越清晰。他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力量用错了地方,会这么沉重。
叶云天走过来,指着地上的碎石:“你的能力很强大,就像这石头,能盖房子,也能砸窗户。关键在于你怎么用。我们来这里,不是要夺走你的力量,是想教你怎么让这力量变得有价值。”
康宝儿的肩膀微微垮了下来,他把水壶递还给陈豆芽,动作有些僵硬。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用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那个……李家大叔的门板,我能修好吗?”
陈豆芽笑了:“当然,不过得用巧劲,别再一拳打穿了。”
游花从草垛上飞回来,落在陈豆芽肩头,轻轻啄了啄他的耳朵,像是在庆祝。叶云天看着康宝儿低头的背影,掌心的水柱缓缓消散,心里轻轻舒了口气——第一个难关,总算过去了。但他知道,这只是开始,后面还有六个年轻人,等着他们去引导。晒谷场的风还在吹,带着尘土和阳光的味道,也带着一丝新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