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像一团烧熔的铁水悬在青岚御兽学院上空，将测试广场的青石板烤出细密的裂纹。九块玄黑契约灵石在高台上围成环形，表面浮凸的暗金色纹路如同干涸的血脉，偶尔闪过一线诡谲的流光。林夜站在第三块灵石前，校服领口已被冷汗浸透，黏腻地贴在后颈上。他能清晰听到身后平民班的骚动——那些刻意压低的议论声像毒蜂的尾针，一下下戳刺着他的脊梁。
“第三次了……周主任说过，连续失败三次就要踢出训练班吧？”
“装什么勤奋？平民的血脉天生就比世家低贱，契约不了妖兽才是正常！”
右侧传来一声嗤笑。林夜不用转头也知道，那是叶辰。叶家嫡系少爷懒洋洋倚在鎏金栏杆上，指尖逗弄着盘踞在臂弯的雷蛟幼崽。小蛟不过手臂粗细，紫鳞却已隐隐泛起金属冷光，吞吐的电弧将空气灼出细小的焦痕。几个世家子弟簇拥在叶辰身后，如同鬣狗围着狮王分享腐肉。
“开盘了开盘了！”有人突然吆喝，“赌林夜这次能不能让灵石亮够三秒——顺带一提，前两次的记录是一秒半！”
哄笑声中，林夜的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三米外的契约灵石沉默如墓，那些曾在他父母笔记里被称作“妖兽共鸣媒介”的古老石块，此刻却像九只嘲弄的眼睛。他能感觉到叶辰的视线毒蛇般攀上后颈，雷蛟鳞片摩擦的沙沙声混着电弧噼啪，仿佛在酝酿一场暴雨前的雷鸣。
高台旁的槐树突然抖落几片枯叶。林夜抬头时，正巧与树杈间翘腿而坐的邋遢校工对上视线。那人胡乱裹着沾满油渍的灰袍，手里半只烧鸡啃得只剩骨架，混浊的眼珠却让他想起荒野里盯住猎物的秃鹫。
“时辰到——”教务处主任周岩的铜锣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夜将颤抖的掌心按向灵石。
林夜的掌心触到灵石的刹那，一股灼痛顺着手臂窜向心脏。石面暗纹骤然亮起血红色，他几乎要欢呼——这次共鸣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强烈！血管在皮下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兽爪抓挠着骨骼，试图撕开皮囊破体而出。
“咔嚓！”
灵石表面突然裂开蛛网般的细纹，一缕粘稠如沥青的黑烟从缝隙中喷涌而出。林夜被呛得踉跄后退，那黑烟却如有生命般缠上他的手腕，在皮肤上蚀出焦黑的灼痕。高台四角的镇魂铃疯狂震颤，发出刺耳的嗡鸣。
“平民班林夜，契约失败！”周岩的铜锣声像钝刀割裂空气，“按院规，扣除本学期全部资源配额，降入后勤班！”
广场陷入死寂，紧接着炸开山洪般的哄笑。有人将喝空的能量饮料罐砸向高台，铝罐擦过林夜额角，带出一道血痕。冰凉的液体顺着眉骨滑进眼眶，刺痛中他看见叶辰抚摸着雷蛟的独角，薄唇开合吐出无声的嘲讽：废、物。
“我不服！”林夜突然嘶吼。他抓起灵石边缘的检测符纸，墨迹未干的“幽冥属性未明”在阳光下泛着诡光，“明明是灵石出问题！你们没看见黑烟吗？！”
雷蛟的尾巴横扫而过。林夜被掀翻在地时，后脑勺重重磕在青石板上，符纸碎片雪花般飘落。叶辰的鹿皮短靴碾住他指尖，鞋跟旋拧的力度让指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
“听听，失败者的哀嚎多动听。”叶辰俯身时，雷蛟的涎水滴在林夜颤抖的睫毛上，“三年前你父母搞出妖兽暴动，现在你又弄坏契约石……看来脏血真的会遗传啊。”
剧痛中，林夜脖颈突然传来烙铁般的炙烫。父母留下的吊坠正在衣领内颤动，裂纹中渗出的黑雾顺着血管游走，在他视网膜上投射出诡异的画面——
测试广场的地砖缝隙渗出汩汩血泉，围观学生的笑脸腐烂成骷髅，叶辰的雷蛟化作白骨森森的蛇形尸骸！
“啊啊啊！”林夜猛地蜷缩起来。幻觉转瞬即逝，却让叶辰误以为他在恐惧中崩溃。紫衣少年冷笑着抬脚，将林夜踢下高台。
身体砸进散落的符纸堆时，林夜听见苏灵儿的惊呼。那位苏家千金怀中的雪凰幼崽突然炸开冰晶，琉璃色的瞳孔倒映着他脖颈处逐渐隐没的黑雾。
“夜哥！”陈浩挤出人群想要搀扶，却被两个叶家护卫反剪双臂。穿山甲兽魂在他肩头焦急刨土，溅起的沙尘迷了某位世家小姐的眼。
“放开他……”林夜撑着符纸摇摇晃晃起身，沾满血渍的校服下摆突然被电弧点燃。他发狠扯下燃烧的布料砸向叶辰，火星在对方昂贵的云锦外套上烫出焦痕。
雷蛟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紫色电光即将劈落的瞬间，广场角落传来醉醺醺的呵斥：“哪个小崽子在烧老子的槐树？！”
众人回头时，只见邋遢校工陆远拎着酒葫芦，醉眼朦胧地指着高台旁冒烟的垃圾桶——方才雷蛟击空的电火花，正巧点燃了里面的废纸。
林夜跌坐在广场角落的阴影里，后背紧贴着冰凉的砖墙。脖颈处的吊坠烫得像块火炭，裂纹中渗出的黑雾蛇一般钻入衣领，在锁骨处蜿蜒出蛛网状的青黑色纹路。他颤抖着扯开衣扣，瞳孔骤缩——
那枚父母留下的漆黑吊坠正在融化！
黏稠如沥青的液体顺着银链滴落，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凝结成冰。极寒与灼痛在血管里厮杀，林夜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混着黑雾的腐臭在口腔蔓延。视网膜上再度浮现金色裂痕，他看到无数半透明的幽魂从地底爬出，啃食着围观学生的脚踝。
“幻觉……又是幻觉……”他蜷缩着抱紧膝盖，指甲深深掐入小腿。
一缕黑线突然从吊坠裂缝中激射而出，笔直刺向他的心脏！
“锵！”
冰晶炸裂的脆响在耳畔迸发。苏灵儿不知何时出现在三步之外，雪凰幼崽的尾羽扫过林夜胸前，将黑线冻成寸寸冰渣。少女指尖渗出的血珠坠地成霜，在青砖上绽开一朵冰莲。
“你被阴气反噬了。”她嗓音清冷，掌心按向林夜额头，“别动，我帮你……”
“滚开！”林夜猛地拍开她的手。雪凰发出恼怒的清啼，冰莲应声炸裂，飞溅的冰屑在他脸颊割出细小的血口。
苏灵儿抿唇退后，怀中雪凰的琉璃瞳孔却死死盯着林夜脖颈——那里残留的黑雾正渗入血管，将皮肤下的脉络染成墨色。
广场另一侧的槐树下，陆远灌了口烈酒，浑浊的眼球倒映着混乱的场面。烧鸡骨头从他指缝滑落，砸中一只正欲爬上林夜肩头的幽魂。那东西发出无声的尖叫，化作青烟消散。
“阴气都浓得能炖汤了……”他打了个酒嗝，目光却清明如刀，“小子，你可别死得太快啊。”
林夜踉跄着穿过人群，散落的符纸在脚下发出细碎的撕裂声。他弯腰去捡父亲手绘的《幽冥狼进化图谱》，泛黄的纸页上还残留着母亲批注的娟秀小楷。忽然阴影笼罩头顶，雷蛟的尾巴裹着腥风呼啸而下——
“哗啦！”
笔记本瞬间化作纷扬的纸蝶。叶辰的鹿皮短靴碾住一张残页，鞋跟旋拧间，“幽影化形”四个字在尘土中支离破碎。
“这种地摊货也敢当教材？”紫衣少年指尖挑起雷蛟的下颌，小兽喉间滚动的雷鸣震得地面微颤，“要不要我教教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御兽之道？”
林夜突然暴起，半截板砖从袖口滑入掌心。砖块裹着风声砸向叶辰太阳穴的刹那，雷蛟鳞片炸开刺目紫光——
“轰！”
电弧在林夜胸口炸开焦黑的破洞，他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去，后背撞塌了广场西侧的旧书摊。泛黄的典籍雪崩般倾泻而下，《阴气导论》的封皮擦过他渗血的嘴角。
“夜哥！”陈浩挣扎着想要冲来，却被叶家护卫的铁钳大手扣住咽喉。他的穿山甲兽魂发狂般刨地，扬起的沙尘迷了某位世家千金的眼，引来一阵娇叱。
叶辰踱步到书堆前，雷蛟的尾巴卷起一本《幽冥系妖兽通考》。“听说你父母就是研究这些阴沟老鼠的？”书页在电光中化为灰烬，“难怪死得连尸骨都找不到……”
林夜瞳孔骤缩。三年来无人敢提及的禁忌被撕开，暴怒混着黑雾在血管里沸腾。他猛地抓起生锈的裁纸刀扑向叶辰，却被雷蛟一爪拍进青砖裂缝。
“这就生气了？”叶辰蹲身揪住林夜衣领，雷蛟的獠牙悬在他眼球毫厘之处，“再告诉你个秘密——三年前那场实验室爆炸，我叶家的雷符可是帮了大忙……”
“住手！”
清冷的呵斥裹着霜气劈开人群。苏灵儿的雪凰振翅掀起冰风暴，雷蛟触电般缩回叶辰袖中。紫衣少年松手后退，嘴角却噙着恶意的笑：“苏大小姐要保这个废物？莫非苏家也想沾沾幽冥系的晦气？”
林夜抹去嘴角血沫摇摇晃晃起身。他瞥见苏灵儿欲言又止的神情，突然抓起燃烧的符纸残片掷向叶辰。火星在对方绣着雷纹的衣摆烫出焦痕，如同在夜幕灼出叛逆的窟窿。
“你找死！”雷蛟的独角凝聚出碗口粗的电浆球。
千钧一发之际，广场东侧突然传来酒坛碎裂的脆响。醉醺醺的陆远拎着空酒壶栽进喷泉池，惊得锦鲤四散奔逃。“哪个小王八蛋在老子地盘放炮？！”他打着酒嗝指向冒烟的垃圾桶，“再敢烧了学院公物……嗝……统统罚扫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