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百万的眸子里,再次闪过一丝杀意。
自己的女儿被打成这副模样,最后给别人还要赔钱,甚至被逼着道歉?
他张家的脸面,今天算是被这个女人踩在脚下,碾得粉碎。
他更清楚,以静怡那骄纵的性子,要她低头,比杀了她还难受。
但是,一想到女儿公然用剑指着李清馨,当街行凶,虽说没有成功,但这罪名一旦坐实,就算他手眼通天,女儿也免不了一场牢狱之灾。
张静初一言不发,只是将目光投向自己的父亲。
自己身为一县捕头,若是有失公允,只怕自己的捕头也做到头了。
张静初再次深深看了一眼李清馨。
被人拿捏的滋味,还真是不好受!
“我可以赔偿那几个下人的损失,也不再追究你伤人的事。”
张百万咬牙切齿。
“但要我女儿道歉,绝无可能!”
李清馨闻言,继续嗤笑道:“既然张员外这么有骨气,那咱们就公事公办。”
“那就报官好了。你我之间,没什么好谈的了。”
“张捕头反正也在此,那我就报官好了……”
“报官!”
张百万脸色骤变。
“不能报官!”
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一旦报官,自己虽然可以运作张静怡暗中出来,但少说也得在大牢里关些时日。
绥城大牢是什么地方?阴暗,潮湿,蛇鼠横行。
他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女儿,怎么受得了那种苦楚。
李清馨嗤笑一声:“不想道歉,又不想报官,张员外,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
张百万的肺腑仿佛被一口气堵住,憋得他脸皮发紫。
他忍了又忍,胸膛剧烈起伏,最终那股滔天怒火还是化作妥协:“好……李清馨,我答应你!我让她道歉!”
“敬酒不吃吃罚酒。”
李清馨声音依旧冰冷。
“想让我不报官,可以。除了给那四个人道歉,我还要再加一条。”
张百万怒道:“你还想怎样!李清馨,你别得寸进尺,真要与我张家不死不休吗?”
“顾家,柳家,我尚且不惧。”
李清馨冷眼看他,“你张家,又算得了什么?”
“你……”张百万气得浑身发抖。
“李姑娘。”
一直沉默的张静凉忽然开口。
他强行压下眼底的怒意,扯住张百万的胳膊,然后抢着说道:“您尽管说,我张家……全都答应。”
李清馨的目光越过他们,指向远处那些热闹的人群:“我要她,向青牛镇的街坊们道歉。平日里,他们可没少受这位张大小姐的气。”
众人也是纷纷一怔。
话音刚落,人群中便有一个汉子站了出来,愤愤不平地喊道:“没错!这个小煞星,隔三差五就在街上跑马,上个月还无缘无故抽了我一鞭子!”
“我的豆腐摊,少说也被她的马撞翻了三次!”
另一个小贩也壮着胆子附和。
“李姑娘替咱们出头,咱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我也被她拿鞭子抽过!”
“我的货也被她撞碎过!”
一时间,群情激愤,控诉声此起彼伏。
就连一个穿着张府家丁服饰的年轻人也猛地冲了出来,一把掀开自己的上衣。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只见他瘦削的背上,纵横交错着十几道深浅不一的鞭痕,触目惊心。
“老子不伺候了!”
他赤红着眼嘶吼。
“张静怡,平日里就没拿我们下人当人看,动不动就鞭子伺候!我这一身的伤,全是拜她所赐!”
“老子今日,就等着你的道歉!”
张静初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
他看着那些义愤填膺的乡邻,又看看那个家丁背上狰狞的伤疤,再望向自己瘫在地上的妹妹,心里忽然有些陌生。
那个在他面前撒娇痴缠的妹妹,背地里竟是这般模样。
张百万和张静凉彻底没了声息,被眼前这番景象震得哑口无言。
李清馨的声音再次响起:“张捕头,你身为衙门中人,当知黑白善恶。张静怡横行乡里,今日我若不教训她,实在难消民愤。这几鞭子,我打得问心无愧。”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家父子难堪至极的脸。
“眼下,我只是让她道歉而已。说到底,已经是便宜她了。”
张百万的眼底怨毒翻涌,却没再吭声,算是默认了这个结果。
张静初垂下眼,看向张静凉。。
张静凉深吸一口气,对着李清馨,郑重地点了点头:“好,李姑娘,就按你说的办。我张家赔偿四位的医药费,静怡她……向四位,也向众位乡亲,道歉。”
他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地上啜泣的张静怡,满眼都是心疼。
妹妹被打成这样,还要当众受此奇辱,这比再抽她一顿鞭子还要让她心碎。
张静凉心一横,正色道:“只不过,静怡此刻身受重伤,恐怕无力开口。不如就由我,代她向各位赔个不是。”
李清馨深深地注视着张静凉。
这张家,最难对付的,果然还是这个次子。
她又瞥了一眼张静怡那惨兮兮的样子,没有再言语,算是默许了。
然而,就在这时,地上的抽泣声忽然停了。
张静怡撑着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她满脸泪痕,狼狈不堪,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望向自己的二哥,眸中情绪翻涌,复杂难明。
“二哥。”
她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倔强。
“我自己的事,不用你代劳!”
说罢,她猛地转向李清馨,她哽咽着,一字一顿地开口:
“李清馨,我……向你道歉。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