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馨想起来,自己在赵家的认亲宴上,柳长卿曾带着一个年轻书生参加。
李清馨道:“若我猜得不错,那个男孩,就是如今的柳家大少爷,柳浩然吧。”
“不错。”
裴氏长出一口气。
“那个男孩,就是柳长卿和娉婷的第一个孽种。当时,我还傻乎乎地以为她真是来做客的,是来真心庆贺我生下小蛮。”
“小蛮满月那天,我与柳长卿在府中大宴宾客,招待他的亲朋故旧。我抱着小蛮,他抱着青临,一家四口,在外人看来,是何等的其乐融融。”
说到此处,裴氏再次面露苦涩。
“宴席开始的时候,柳红,将小蛮抱回了我的房间。”
“宴席正酣,后院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我冲过去时,只看到照顾小蛮的乳母柳红倒在蛇堆里,而我那刚刚满月的女儿……也被毒蛇咬中,小脸发紫,陷入假死状态。”
“我当时……只觉得天都塌了。”
李清馨握紧了裴氏的手,眸中寒光一闪:“看来,这就是娉婷的控蛇之术了。好一招借刀杀人,不,是借蛇杀人。”
“是啊。”
裴氏睁开眼,继续说道:“我还记得,当时我伤心欲绝,整个人都懵了。”
“是娉婷,她站出来,帮柳长卿处理了柳红和我女儿的尸首。她对我说,怕我见了伤心,已经将孩子妥善掩埋,立了新坟。她还亲手给我带回来一个新刻的灵牌,让我好生供奉。”
”那时的我,甚至还对这个‘表妹’心存感激,觉得她在危难之时帮了大忙。
“我好不容易从丧女之痛中缓过一口气,身子也虚弱不堪。一日夜里,我口渴难耐,想去厨房寻些水喝。路过客房时,却听到里面传来……传来男女欢悦之声。”
说到此处,裴氏咬牙切齿:“我从门缝里看进去,那两个人,就是柳长卿和娉婷!”
“原来,他们早就勾搭在了一起!那个柳浩然,就是他们两个人的孽种!”
李清馨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我当场便闯了进去。柳长卿见事情败露,竟跪下求我,求我垂怜娉婷母子,允许娉婷进门做妾。”
裴氏冷笑连连。
“我自然不许。我以柳家当家主母的身份,命人将娉婷和那个孽种,立刻逐出柳府。”
“柳长卿也曾铁了心,说非要娶娉婷,做个平妻。我便告诉他,他若敢让那个女人进门,不论妻妾,我立刻就与他和离,带走我裴家的全部家产。”
“他是什么人?一个为了钱财能诬告对手满门抄斩的伪君子。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我带来的嫁妆?”
裴氏脸上露出了一丝鄙夷。
“于是,他只能将娉婷养在了外面,做了个见不得光的外室。”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碰过我。我亦嫌他肮脏,我们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形同陌路。”
“我不是没想过和离,可那时候,青临是他名正言顺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柳家和我的一切。我为了青临的前程,只能忍着恶心,与他凑合着过日子,对他在外面的那些事,始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五年前。”
“那一年,娉婷忽然以外室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住进了柳府。我那时早已心死,也懒得再与他们计较。”
“可我没想到,她竟想赶尽杀绝。”
“有一日,我与青临正在房中说话,我忽然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发现房中不知何时被人撒了许多硝石、白磷之类的引火之物。紧接着,一个火把从窗外扔了进来,屋子‘轰’的一声就烧了起来!”
“我本想带着青临从门口逃出去,可门一打开,外面盘踞着密密麻麻的毒蛇,吐着信子,根本无路可走!”
李清馨听得心惊肉跳,手心都冒出了冷汗。
“还好,扩建这宅子时,我曾留了一条密道,以防不测。我与青临,便是通过那条密道,才侥幸逃出生天。在离开时,我亲手毁掉了密道的入口。”
“从那一日起,我对柳长卿,便彻底死心了。”
“我带着青临,一路逃到了王家沟,从此隐姓埋名。呵呵,此生此世,我都不愿再见到那个负心薄幸之人。”
李清馨轻声道:“换作是我,也绝不会原谅。”
“不错,馨儿。”
裴氏看着她,眼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我绝不会原谅他。这个男人,或许从一开始接近我,就是一场骗局。若是真的喜欢我,又怎会背着我与娉婷暗通款曲?若是真的心里有我,又怎会在我‘死去’的这五年里,连一次坟都未曾去过?”
她扯了扯嘴角,弧度满是讥诮。
“我‘死’了五年了,每年的祭日,我都会偷偷去看一眼我自己的坟。我甚至……也曾傻傻地期盼过,或许柳长卿会出现,为我扫一扫墓,添一抔土,证明他心里终究是有过我的。”
“可是,呵呵,五年了。我的坟头,早已杂草丛生,比人还高。他一次,一次都没有来过。”
李清馨心中一酸,附和道:“不错,若是真的在意一个人,哪怕阴阳相隔,也绝不会任其安息之所如此荒凉。”
“他如今找上门来,我猜,定是知道了青临的身份。”
裴氏冷哼一声:“我儿子如今出息了。柳长卿这是想来认回儿子了。有了青临这层关系,他柳家想成为绥城第一世家,都不是不可能。”
“只是,他的算盘,终究是打错了!”
李清馨义愤填膺:“伯母,我定会帮你讨回一个公道!”
“公道?”
裴氏却摇了摇头,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呵呵,无所谓了。我恨过,怨过,又能如何,只想安度余生,与他没有一点纠葛!”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他如何,与我再无干系。”
李清馨点头道:“对,不爱就是不爱了。有些人,根本不值得您的爱。依我看,真正眼盲心瞎的人,是柳长卿才对。他为了鱼目,丢了您这颗明珠。”
“呵呵,不提他了,平白污了耳朵。”
裴氏也笑了,眉眼间的阴霾散去不少。
“走,咱们去看看青临。”
李清馨笑着点头。
裴氏拉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轻声说:“你放心,青临的性子像我,半点不像柳长卿那个薄情寡义的。他说好了要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就绝不会辜负你。”
李清馨的脸颊微微泛红,柔柔一笑:“自从裴大哥为我挡下那一剑的时候,我就知道他的心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