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秘女子那声\"三\"刚滚出喉咙,我扯住范景轩的袖口猛地往下一拽。
他腰间玉佩磕在青石砖上发出脆响,我借着月光看清他眼底炸开的血丝:\"你疯了?
他们挖了三十七个陷阱等着你!\"
\"我祖父被毒蛇咬死那年,\"我掰开他攥得发白的手指,将沾血的香囊塞回他掌心,\"全村人跪着刨了三天草药。\"侍卫甲佩剑上的红穗子擦过我手背,我头也不回掀开祠堂门帘。
夜风卷着血腥气扑在脸上,比刀锋更凉。
十二个火把围成血盆大口,村民们被麻绳捆成扭曲的蚕蛹。
最前头的小桃儿满脸泪痕,她昨日还踮脚给我簪了朵野山茶。
\"放人。\"我踩碎脚边半截枯枝,掌心银针在袖中排列成扇形。
神秘女子猩红斗篷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靴尖正抵着老村长的喉结。
\"江姑娘果然菩萨心肠。\"她尾音像毒蛇吐信,腕间金铃骤响。
我后颈寒毛倒竖的刹那,枯井里突然传来铁链拖地声。
本该葬身地宫的老者佝偻着爬出来,脸上结痂的刀疤随笑声颤动:\"好孩子,你爹娘拿命守住的秘密,今夜该见光了。\"
范景轩的玄色衣角掠过祠堂飞檐,我抬手示意他别动。
老者枯爪探进怀中,掏出的羊皮卷竟与我枕下那半张合成了完整舆图。
火光照亮图腾刹那,我袖中银针险些脱手——那蜿蜒的朱砂线,分明是阿娘临终前在我掌心画的符咒。
\"江氏女,承天脉。\"老者浑浊的眼珠泛着狂热,\"你可知为何每逢月蚀你腕间便现红纹?\"他突然扯开衣襟,胸口狰狞的刀疤组成诡异星图,\"三十年前钦天监血案,为的就是把你们江家炼成活人药引!\"
我踉跄着扶住磨盘,指甲在青苔上刮出五道白痕。
记忆里总弥漫着苦药味的闺房,阿爹从不让我触碰的青铜匣,还有那夜破窗而入的黑衣人……原来我这些年医治的所谓\"寒症\",竟是血脉里沸腾的剧毒。
\"主子,子时三刻!\"侍卫甲突然暴喝。
我猛回头,见范景轩剑锋已削断三根弩箭,他身后山崖上黑影幢幢,无数银刃在月下泛着蓝光。
神秘女子突然尖笑出声,金铃震得我耳膜生疼:\"好妹妹,你以为我们真要这些蝼蚁的命?\"
她染着蔻丹的指尖戳向我心口:\"我们要的,是你跳动时能引发地脉共振的\"
轰隆!
惊雷劈裂老槐树的瞬间,我袖中银针尽数没入泥地。
二十年来第一次,我清晰感受到血管里奔涌的灼烫正穿透皮肤,将方圆十丈的碎石震得簌簌颤动。
\"这颗心!\"
神秘女子最后半句话被雷声碾碎在齿间。
我低头望着自己透出红光的胸口,恍惚看见十年前阿娘教我辨认药草时,指尖沾着的朱砂痣也是这般殷红。
老郎中的藤箱突然从祠堂房梁砸落,晒干的断肠草纷纷扬扬洒在火把上。
蓝绿色毒烟腾起的刹那,范景轩的剑鞘精准击飞老者手中匕首:\"灵犀,闭气!\"
侍卫甲拽着麻绳往井口疾退,捆作一团的村民顺着绳索滑入枯井。
神秘女子金铃震得越发急促,她绣着曼陀罗的鞋面突然陷进土里——我方才射入地底的银针,此刻正牵引着血脉里的灼烫,将方圆五步的地面熔成流沙。
\"主子当心西南方!\"侍卫甲反手劈开两支冷箭。
我趁机扑到磨盘后,抓起老郎中备着的雄黄粉往空中一扬。
月蚀最后的阴影里,那些泛着蓝光的刀刃突然开始互相砍杀。
\"地脉共振会影响心智?\"我望着突然自相残杀的黑衣人,喉头涌上腥甜。
范景轩甩出袖中暗镖击落树顶弓弩手,玄色衣襟已被血浸得发硬:\"不是地脉,是你身上带的离魂散!\"
他这话点醒了我。
两个时辰前为救误食毒蘑菇的小桃儿,我确实在祠堂配过这味药。
神秘老者突然发出夜枭般的怪笑,胸口星图形状的疤痕渗出黑血:\"好个神医圣手,竟把自己炼成了人形药炉!\"
地面震颤越发剧烈,我腕间红纹已蔓延至指尖。
范景轩突然扯下我束发的银簪,沾着血在他掌心画出符咒。
当我们的手相叠的刹那,腰间玉佩突然发出龙吟般的清响,震得四周火把齐齐熄灭。
\"江氏天脉配真龙血气,果然......\"神秘女子话音未落,老村长突然撞开柴垛滚过来。
他草鞋跑丢了一只,怀里还死死抱着那半张被我撕毁的舆图:\"姑娘!
东边山道有马蹄声,比野蜂群还密!\"
范景轩闻言剑眉骤拧,沾血的指尖在我掌心快速划字:禁军虎符纹样。
我猛然想起三日前路过御药房时,撞见两个小太监往西域贡品箱上贴的朱砂封条——与此刻村长手中舆图边缘的印记分毫不差。
\"回宫。\"我拽断腕间红绳,任十二枚银针悬空排成星斗阵列,\"这些人要的不是我的命,是能打开地宫祭坛的活钥匙。\"血珠顺着指尖滴在范景轩剑刃上,竟激得剑身浮现出暗金色铭文。
神秘老者突然暴起,枯爪直取我后心。
侍卫甲掷出的佩剑与他相撞时迸出火星,照亮了范景轩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沾着血污的下颌擦过我耳畔:\"抱紧朕。\"
这三个字比任何毒药都烈,烫得我险些捏不住银针。
二十步开外的山道上,无数火把正汇成蜿蜒毒蛇,为首之人高举的玄铁令箭上,盘踞着五爪金蟒吞珠图——那本该锁在养心殿第三重机关匣里的东西。
\"陛下!\"侍卫甲劈开最后两个黑衣人,虎口震裂的血滴在黄土里,\"东南角密道......\"
\"被巨石封死了。\"我望着山崖上滚落的碎石,喉间血腥气更重。
方才催动银针时震松的山体,此刻倒成了敌人的帮凶。
范景轩突然解下浸透鲜血的外袍将我兜头裹住,温热的掌心贴上我后颈命门穴:\"怕吗?\"
我咬破舌尖将毒血啐在他剑锋上,望着骤然发黑的刃口轻笑:\"怕他们受不住我的嫁妆。\"这柄斩过无数魑魅魍魉的玄铁剑,此刻正嗡鸣着渴饮更多毒血。
山风卷着血腥味穿过祠堂残破的窗棂,将供桌上的族谱吹得哗啦作响。
神秘女子不知何时攀上了老槐树,染血的裙裾缠着断裂的枝桠:\"好妹妹,你猜皇宫里此刻有几处走水?\"
范景轩揽在我腰间的手臂骤然收紧。
我反手将三枚银针拍入他脊背大穴,抢在他内力暴起前咬住他耳垂:\"活着回去才能算账。\"他喉结在我齿间滚动,咽下的不知是血还是怒。
当第一支火箭射中祠堂梁柱时,我藏在袖中的百草霜终于被雨水浸透。
混着雄黄与断肠草的毒烟顺着山风倒卷回去,惨叫声中,我看见范景轩的侧脸映着冲天火光,像极了我们初见那日烧红半边天的晚霞。
侍卫甲劈开最后一道荆棘时,宫墙特有的金丝楠木香混着血腥气钻入鼻腔。
范景轩染血的中衣下,我昨日亲手系的平安结正在缓缓渗血,那里面藏着老村长临别塞给我们的......
山道尽头突然响起熟悉的驼铃声,那是西域使臣进贡时特有的动静。
我腕间将将消退的红纹骤然刺痛,范景轩的剑柄与我袖中银针同时发出嗡鸣,震落了三尺外枯叶上的晨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