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心音池前,心跳如擂鼓。
湖水幽深如墨,却清澈得能照见灵魂。
涟漪一圈圈荡开,浮现出一幕幕被时光尘封的画面。
那不是简单的回忆,而是某种更深沉的东西——命运的回响。
画面中,我看见了那个女子。
她身披银白长袍,眉眼与我一模一样,只是比我要更冷冽几分,眼中燃烧着坚定的光芒。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少年,面容模糊不清,但那一身黑羽长袍让我瞬间明白了——那是沈砚的先祖。
他们并肩而立,面前是一座巨大的石碑,上面刻满了奇异的符文。
两人同时抬手,指尖轻点在石碑之上,一道璀璨的光柱直冲天际。
“以血为契,以声为誓。”画中女子低声吟唱,声音空灵清冷,“影族与聆音谷,共守共鸣之力,永不滥用,永不独占。”
接着画面陡然一转,天地变色,狂风呼啸,乌云翻涌之间,一座古老的山峰轰然崩塌。
在那裂缝之中,隐约有某种庞然大物挣扎欲出,它的咆哮带着撕裂灵魂的力量,连画中的歌声都无法完全压制。
“它要出来了!”沈砚的先祖厉声低喝。
“封印未稳!”女子咬破指尖,将鲜血滴入池水中,顿时整个画面震颤起来,仿佛一股无形的力量被唤醒。
我猛地后退一步,呼吸急促,胸口仿佛被人狠狠攥住。
那些情绪,那些画面,不是单纯的影像,它们是真实的,是曾经发生过的过去,是前世的记忆!
我颤抖地伸出手,想要再次触碰水面,却被一双冰冷的手猛然拉住。
“别碰!”沈砚的声音低沉而焦急,他站在身后,目光死死盯着池水中的画面,脸色煞白。
我甩开他的手,回头看着他:“你早就知道这一切,对吗?”
他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知道。但我不能让你继续看下去。”
“为什么?”我的声音几乎是在质问,“因为我就是那个母音之源?因为我本不该觉醒?”
他闭上眼,喉结滚动,像是压抑着什么极痛苦的情绪:“你不知道你一旦完全觉醒,会发生什么。你以为这只是记忆复苏?不,这是命运的重演!”
“所以你们一直在骗我。”我冷笑,“包括萧砚,也包括你。”
沈砚猛然睁眼,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剧烈的情绪波动。
他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说出辩解的话。
就在这时,池水再次翻腾,新的画面浮现。
这一次,我看到了年幼的沈砚。
他跪在一处黑暗密室中,额头上贴着一枚封印符文,一位老者站在他面前,手中握着一只玉瓶,瓶中盛满殷红的液体。
“从今往后,你不记得她。”老者低声念道,“你不记得那段誓言,也不记得你曾许诺守护她。”
我看到小沈砚的眼神逐渐变得空洞,眼泪无声滑落,最终化作一抹空白。
我的心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被生生挖去。
“原来你也失去了那段记忆……”我喃喃道。
沈砚脸色骤变,他猛然看向池水,眼中闪过惊骇和不可置信:“这不可能……我明明已经遗忘了一切,可为何我会一直……恨他?”
“因为你还记得,只是被强行封印。”我轻轻道,“你是来阻止我的,可现在,你也成了这段真相的囚徒。”
我们彼此凝视,沉默蔓延。
远处传来微弱的脚步声,但我们谁都没有动。
池水仍在泛起涟漪,似乎还有更多秘密等待揭晓。
就在我准备再次伸手触碰时,沈砚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腕,语气前所未有地恳切:
“苏玳,听我说,有些事,真的不能再去追究了。如果你执意继续……你会失去更多。”
我看着他,眼神渐渐冷静下来:“我已经失去了太多,不能再装作无知。”
他咬紧牙关,终是松开了手。
我缓缓俯下身,指尖刚触及池水,脑海中便涌入无数片段——那些是母音之茧与影族少主并肩战斗的日子,是他们共同对抗远古力量的岁月,是他们在生死边缘一次次联手的誓言。
“我们必须守住它。”前世的我低声说,“否则,整个大陆都会陷入永恒的寂静。”
“我会一直陪你。”沈砚的先祖握住我的手,掌心温热如火,“直到世界终结。”
我猛然睁开眼,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原来,我们并非仇敌,而是……命中注定的同盟?
可如今,为何又成了这般模样?
“是谁,篡改了我们的命运?”我喃喃自语。
沈砚神情复杂,似悲似悔。
池水终于归于平静,只剩下淡淡的蓝光映照着夜空。
然而,就在这一刻,我忽然察觉到一股异样的气息。
有人来了。
我回头望去,只见林间阴影浮动,一道修长的身影悄然走出。
那人穿着执事的长袍,面色苍白,双眼如同深渊般幽暗。
“你们本不该成为敌人。”他静静地看着我和沈砚,语气平静无波,“命运让你们重逢,是为了完成未竟之事。”心狱执事的话像一记重锤,敲在心底最深处。
我缓缓起身,指尖还残留着池水的凉意,那股力量像是沉睡了千年的记忆碎片,在脑海中翻涌不散。
沈砚站在不远处,脸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如同利刃般锐利,死死盯着那道身影。
“你是谁?”我开口,声音有些哑。
他轻轻一笑,仿佛早已预料我会这么问:“我是你前世的执事,也是他……前世的影。”
沈砚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愤怒:“不可能!心狱执事是我这一世才有的职位,怎么可能与前世有关?”
那人只是静静看着我们,没有辩解,也没有否认。
我的心跳加快,思绪纷乱。
前世的记忆一点点拼凑起来,那些画面里,那个黑袍少年,不是沈砚的先祖,而是他本人。
他的灵魂从未真正轮回,只是被封印、分割,一部分留在了影族,一部分被困在了命运的夹缝中。
而我——母音之茧转世,也从未真正遗忘过什么。
我只是被迫失忆,被迫成为他人棋子。
“所以,‘逆鳞锁’和‘双生契’呢?”我终于问出心底最深处的疑问,“它们是什么?”
“是当年封印远古之力时留下的代价。”心狱执事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尘封的门,“你们两人,一个是母音之源,一个是影族命定守护者。只有你们的共鸣,才能维持封印的稳定。”
我怔住了。
沈砚也愣住。
“可后来……”我的声音微微颤抖,“发生了什么?”
“有人动了手脚。”心狱执事的目光扫过我们,“篡改了你们的记忆,拆散了你们的命运。让你们彼此误会,互相残杀,只为……削弱封印的力量。”
空气骤然凝滞。
沈砚攥紧拳头,指节泛白,声音沙哑:“如果这一切是真的……那你我之间,究竟是谁背叛了谁?”
我没有回答。
因为我也不知道答案。
或许从头到尾,我们都只是命运的棋子,被操控、被蒙蔽,直到今日才窥见真相的一角。
“现在不是追问这些的时候。”心狱执事忽然抬手,指向池面,“封印正在松动,远古之力已经察觉到了你们的存在。”
池水开始轻微波动,像是回应他的言语。
我深吸一口气,从袖中取出一块泛着微光的石头——那是心狱石,传说中能映照灵魂真貌的圣物。
我曾以为它只是用来探查记忆的工具,如今才明白,它才是真正开启封印的钥匙。
“苏玳,你在做什么?”沈砚察觉到我的动作,皱眉上前一步。
“我要看看,到底是谁在幕后操控一切。”我把心狱石缓缓投入池中。
水面剧烈震颤,一道低吟自深渊之下传来。
那声音古老而晦涩,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威压与怨恨,仿佛是从世界尽头传来的哀鸣。
沈砚猛然退后一步,脸色剧变:“这声音……不该出现的。”
“它早就该出现了。”心狱执事轻声道,“只是你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我咬牙站稳,目光紧紧锁定池水中央。
涟漪层层扩散,渐渐显现出一幅模糊的画面——一个模糊的身影站在高台之上,手中握着一只玉瓶,瓶中盛满殷红液体。
“是他……”我低声喃喃,“又是他。”
沈砚瞳孔收缩:“你是说……谷主?”
我正要回答,池水忽然剧烈翻腾,一股无形的力量席卷而出,直冲天际!
“小心!”沈砚大喝一声,身形一闪挡在我面前。
但我已经感受到那股力量的源头——它不是来自池水,而是来自我们体内某种沉睡已久的东西,此刻被唤醒,仿佛呼应着某种召唤。
整个山谷都在震动,林间的鸟兽惊飞,远处的山峰隐隐有崩裂之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喘息着,努力压制体内的躁动。
心狱执事却没有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你们终于觉醒了。”
就在这时,池水突然归于诡异的平静。
但水面下,缓缓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符文,扭曲而狰狞,如同诅咒般蔓延开来。
沈砚皱眉上前,试图以影族秘法压制那些符文,可刚触及水面,便被一股强大的反噬之力震退数步,嘴角溢出血迹。
“这符文……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他咬牙道,眼中透出一丝恐惧。
我也感受到了——那不是普通的封印,而是一种更深层、更古老的禁制,似乎专门为了镇压某样东西而存在。
而现在,它,正在苏醒。
我望着那片血色符文,心跳如擂鼓。
真正的敌人,尚未显现。
而我们,恐怕已经走得太远,无法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