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崇珣率领的大唐使团,在欧罗巴大陆引起了持续的轰动。他们并未急于求成,而是在法兰克王国短暂停留后,又陆续访问了伦巴第王国、巴伐利亚公园等主要势力。每到一处,都以其带来的令人窒息的东方珍宝、展现的灿烂文明和提出的互利通商条款,在当地宫廷和贵族圈中掀起“唐风”热潮。
在亚琛,查理曼大帝召开了盛大的宫廷会议,专门讨论与大唐的关系。尽管仍有部分保守贵族对遥远的东方帝国心存疑虑,担忧其影响力,但更多的大臣,尤其是那些与贸易利益相关的贵族,则对打通前往“丝之国”的商路充满渴望。赵崇珣适时地提出,大唐愿在拂林或塞萨洛尼基设立固定的“互市监”,作为东西方贸易的官方枢纽,欧罗巴诸国的商人可至该处,以公平价格购买丝绸、瓷器、茶叶等物,并可出售欧罗巴的特产如羊毛、琥珀、某些矿物、甚至技艺精湛的工匠制品。
这一提议,几乎击中了所有渴望财富的欧罗巴领主们的软肋。与需要穿越整个大食控制区、风险巨大且受制于人的传统商路相比,通过相对友好、且已被大唐势力覆盖的南线进行贸易,无疑更具吸引力。
最终,查理曼大帝以法兰克王国及其影响下诸多邦国的名义,与大唐使团签订了一份《亚琛通商备忘录》。虽然这并非严格意义上的盟约,但确立了双方和平往来、互惠贸易的基本原则,并原则上同意大唐在塞萨洛尼基设立面向欧罗巴商人的专用市场和货栈。大食哈里发马赫迪苦心孤诣试图构建的、以宗教和对抗大唐为纽带的“西方同盟”,在实实在在的经济利益面前,尚未成型便已名存实亡。龙旗西指,以和风细雨般的外交与利诱,取得了比刀剑更有效的成果。
当然,暗流依旧存在。一些虔诚的基督教会人士对来自异教帝国的文化影响深感不安,而大食的密使也并未完全停止活动,他们转而开始在一些较小的、对法兰克统治不满的公国和伯国中散布关于大唐“威胁论”和“异端论”。但总体上,大唐的西方战略,正朝着李琰预设的方向稳步推进。
与此同时,塞萨洛尼基的大唐水师基地,也迎来了新的“访客”。几艘悬挂着圣马可狮旗的威尼斯商船,以及两艘略显破旧但依旧能看出昔日辉煌的拜占庭帝国战船,先后出现在港口外,要求与大唐水师将领会面。
威尼斯人关心的是贸易。他们敏锐地察觉到大唐势力进入地中海所带来的巨大商机,但也担忧其强大的水师会威胁到威尼斯在地中海东部的传统商业霸权。他们试图通过与大唐合作,获取独家代理权或更优惠的贸易条件。
而拜占庭残余势力的使者,则带着更复杂的目的。他们一方面对大唐“保护”了君士坦丁堡心存感激,另一方面,又希望借助大唐的力量,恢复帝国在希腊、小亚细亚等地的部分失地。他们带来了精美的拜占庭工艺品和古老的希腊典籍抄本作为礼物,言辞谦卑,却暗藏机锋。
坐镇基地的水师郎将按照李琰和张巡的指示,对威尼斯人以礼相待,表示欢迎所有遵守大唐法规的商人前来贸易,但拒绝了任何形式的独家代理,强调公平交易。对拜占庭残余势力,则保持距离,仅表示大唐愿与所有和平势力交往,但无意卷入其复国旧梦之中。大唐水师如同磐石,冷静地应对着地中海各方势力的试探与靠近,稳稳地扎根于此。
长安,东宫。
成功化解漕运危机并赢得声望后,李琮对拉什米卡的依赖达到了新的高度。他甚至开始将一些不太重要的东宫政务文书,交给拉什米卡阅览,听取她的“见解”。拉什米卡也越发谨慎,她不再满足于仅仅影响太子,开始将触角伸向更具体的事务。
她发现,太子名下有几个皇庄和店铺,管理颇为混乱,收益不佳。她便向李琮建议,由她推荐几个“懂得经营、又忠心可靠”的人去帮忙打理。李琮不疑有他,欣然应允。拉什米卡便将自己暗中考察、或由杜怀信等人引荐的一些寒门出身、善于理财却又在官场缺乏根基的士子,安排进了这些位置。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人事安排,却在悄无声息地为拉什米卡积累着实际的经济力量和一批潜在的、依附于她的基层人才。她的权力网络,正从纯粹的宫廷影响力,向更实在的财权、人事权渗透。
然而,惊雷总是在看似平静时酝酿。太子妃王氏家族及其盟友,并未因上一次的受挫而放弃。他们转变策略,不再直接攻击太子或拉什米卡,而是开始暗中搜集那些被太子和拉什米卡提拔起来的官员,尤其是出身“不清不楚”或有“胡商”背景者的黑材料,耐心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东宫的和风细雨之下,暗礁丛生。
皇宫,御花园。
上官婉儿果然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将索菲娅关于改进漕运的设想笔记和草图,“无意间”放在了李琰批阅奏章后小憩的凉亭石桌上。李琰随手拿起翻看,起初并未在意,但当看到那利用地势和管道原理进行远距离输送的构想,以及索菲娅尝试结合大唐运河技术画出的、虽然粗糙却思路新颖的示意图时,他的目光凝住了。
他来自后世的灵魂,自然看得出这其中蕴含的价值。虽然具体技术细节需要大量工程实践去验证和完善,但这种跳出原有框架、借鉴异域智慧的思路,正是他所鼓励的。
“这是何人所绘?”李琰问道。
上官婉儿如实回禀:“是四方馆那位拂林女官,索菲娅。她说是在研究拂林古籍时所得启发,觉得或可对我朝漕运有所裨益,故托臣妾转呈陛下御览。”
李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倒是个有心人。传朕口谕,赏索菲娅女官文房四宝一套,宫锦十匹。命将作监,选派精通水利的匠师,与索菲娅女官一同研讨此构想,若有可行之处,可于江南择一小段支流试造模型验证。”
这并非立即采纳,却是一个极高的肯定和难得的机会!消息传到四方馆,索菲娅喜极而泣,她知道,自己终于真正敲开了那扇通往大唐核心知识圈的大门。
而艾琳公主,也终于迎来了机会。李琰因欣赏索菲娅的才学,进而对拂林文明产生了些许兴趣,在一次午后,于宫中临湖的水榭召见了索菲娅,询问一些关于古希腊哲学和科学的问题。艾琳作为“拂林公主”,亦被允许陪同在侧。
那天,艾琳精心打扮,既不失公主的端庄,又恰到好处地展现了她青春的活力。在索菲娅与皇帝对答的间隙,她偶尔会补充一两句关于拂林风物或艺术的小故事,声音清脆,眼神明亮,带着少女的纯真与对大唐皇帝毫不掩饰的仰慕。她不再刻意卖弄学识,而是以一种近乎崇拜的姿态,静静地聆听,只在关键时刻,才如同点睛之笔般,展现自己的存在。
李琰看着眼前这两位风格迥异的拂丽女子,一位博学睿智如深海,一位明媚鲜活如春日,心中也不免有些许波澜。尤其是艾琳那毫不设防的、充满异域风情的仰慕眼神,对于一位掌控天下的帝王而言,别有一番征服的满足感。召见结束时,他特意对艾琳温言道:“公主在长安可还习惯?若有需用,可告知内侍省。”
这看似寻常的关怀,对于艾琳而言,却如同甘霖。她知道,自己长久以来的等待和努力,终于换来了他的一次注目。
金溪谷,陈永昌派出的侦察小队,历经艰险,带回来了一个令人振奋又警惕的消息。他们在深入内陆近百里后,确实发现了一个规模远大于“鹰羽”部落的土着聚落,其族人善于雕刻一种巨大的、类似人头的石像,并且掌握了较高的冶金技术,尤其是对黄金的加工。然而,这个部族极其封闭和排外,对任何外来者都抱有极大的敌意。侦察小队险些被其巡逻的战士发现,凭借弩箭的远程优势和丛林的掩护才侥幸逃脱。
更重要的是,他们从另一个与这个“石像部落”有世仇的小部落口中得知,这个强大的部落似乎信奉着某种与“太阳”和“高山”有关的古老神灵,视黄金为神圣之物,绝不允许外人染指。而且,他们并非孤立存在,似乎与更南方、气候更为炎热潮湿的雨林深处的其他强大部落有着松散的联系。
惊雷隐现!陈永昌意识到,他们面对的,可能不是一个单一的“黄金部落”,而是一个盘踞在内陆广大区域、拥有共同信仰和利益的土着文明体系。开采黄金的道路,注定不会平坦,甚至可能引发与整个新大陆土着势力的全面冲突。他必须将这一重要情报,立刻详细奏报朝廷,请求更明确的指示和更强大的支持。新大陆的拓殖,在短暂的平静后,即将迎来更大的风暴。
和风细雨的外交胜利,暗流涌动的东宫博弈,异域才女获得的突破性进展,以及新大陆潜伏的巨大危机……帝国的方方面面,都在李琰的掌控与意料之外的因素交织中,向着那波澜壮阔的未来,坚定前行。